谢少文当即就愣住了,他设想过多种锦瑟会有的反应,或怒目叱责,或泪流伤悲,或含笑感念,或蕴泪委屈,可怎么也没想到锦瑟会是如此的……如此的无qíng无绪,好似没有听到他的话,更好似此事压根就不重要,她淡漠的像是他在谈和别人的婚事一般,她完全地无视了他。
这个认知叫谢少文心慌,沮丧又难过、愤怒,更夹杂着些对锦瑟不理解他的失望,可眼见锦瑟转身就走,他的心又是一纠,当即便抬手yù去拉她,锦瑟却好似早知他会有此举一般,竟是一抬手避了开来,他的手指只掠过她一角衣袖,而冰滑的衣料在指fèng间瞬息而过,似他怎么用力都抓不住它一般。这种感觉极差,叫他觉着眼前的锦瑟也是如此,任他再努力也不能再像小时候那般抓住她,占有她了。
他心中所有qíng绪皆又转为惊慌来,然而锦瑟已站定,目光清冷无垠地望了过来,她的身影散发出一股冰寒之气,月光下姿容高贵而不容亵渎,气态冰冷而拒绝尽显,她盯着他,谢少文便再难动上一动了,身子一下子僵住了。
却闻锦瑟又道:“婚姻之事历来是长辈说了算的,小女虽没了父母,可却还是族中的族老们为小女做主,世子拿此事直面小女,可是欺我无人依仗?只怕世子心中当真也没将我放在眼中,不曾给过一丝尊重。世子还是请回吧,嬷嬷,替我送世子。”
谢少文此刻亲自过来和锦瑟商议却真真是一点轻rǔ她的意思都没,一来今日事发突然,他思谋一番也只此徒能化解险机又遂他心愿,再来也是他从小和锦瑟一处,小时候童言无忌,此刻也没觉拿此事和锦瑟商量有什么不妥的。如今听锦瑟如此说,他当即便又是懊悔又是心切,忙yù解释,让锦瑟言罢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便再次转身往院子中去了。他yù追却被柳嬷嬷拦了下来,却听柳嬷嬷道。
“世子还是回去吧,今日之事任谁都会有气,我们姑娘没在当场发作出来已是给侯府和世子面子了。这世上却也没有坏事做尽却面子里子都想得尽的好事,姑娘如今在气头上,世子便是说成花儿也是无用。更何况,我们姑娘说的也是,这亲事如何还得看姚家宗老们的意思,姑娘是做不了主的。武安侯夫人如今只怕也不好,世子还是快些回去尽孝吧。”
谢少文被阻拦住,便只能眼睁睁地瞧着锦瑟进了屋,门帘垂下再不复得见,他无法又听柳嬷嬷说的有理便只好一叹,令柳嬷嬷好生劝劝锦瑟,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心里却想着这两日该去拜会下姚氏几家的家主,此事只要他们点了头,他再请父亲到江州亲自安排婚嫁事宜,给足了锦瑟妹妹脸面,她便是再大的气xing也该消了。
此时,赵嬷嬷也正将发生的事细细说过平乐郡主听,平乐闻言当即面色就沉了下来,眯了眯眼冷声道:“亏得那武安侯夫人还是大户出身,也算名门闺秀,怎是个如此势利卑鄙的。这般下作的手段也使的出来,处心积虑的对付个小姑娘,也不嫌老脸臊的慌!”
赵嬷嬷见平乐气恼便忙劝道:“郡主消消气,月子里可不能恼,坏了身子可是大事儿,为这般小人何必呢。”
言罢却心中暗叹,看来这姚家姑娘是真入了她们家郡主的眼。郡主平日瞧着热qíng好相处,因是幼nv,得尽宠爱,故而实比宫中皇后娘娘更加清傲,鲜少能有入她眼的闺秀。便是八面玲珑的晚晴乡君在郡主面前一直极为得脸,赵嬷嬷也知道那不过是qíng面儿上的事,真若晚晴乡君碰上姚姑娘这样的事儿,郡主也不会如此盛怒,倒似感同身受一般。
只想着那姚家姑娘不卑不亢的气度,还有待人以诚的心意,赵嬷嬷也便了然。那姚姑娘岂止是入了郡主一人的,这满院子的丫鬟奴才哪个提起她,不满心地感激敬爱?也实是姚姑娘不管容貌还是xingqíng都是一等一的好,美丽大方、恩怨分明、亲和有度、又沉静娴雅,行事倒不似个小姑娘,这样的名门闺秀便是家道中落,也不会叫人低看,反倒因其此刻的没落而更加显眼了。倒也不是京中没有如姚姑娘这般xing静的闺秀,实是如这般年纪,那些姑娘便是沉静也都显得有些刻意,少了几分韵味,而姚姑娘的沉静却似刻在骨子里,那淡雅超群的气质,从容不迫的举止,还有静中透出的睿智和淡泊,当真是独一份。便是再年长数岁出了嫁的夫人也难有这般气度风华,这般女子根本便叫人讨厌不起来,如她便也极是喜欢这姚姑娘。
赵嬷嬷想着,却闻平乐郡主又道:“这回武安侯夫人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我这会子这般模样也起不了身,便劳烦嬷嬷将此事代笔写了信着人先给皇后娘娘送去,还有那崔下作的小厮此刻该是还在寺中拘着,你叫松之派人弄了出来也一并送回京去。此事宜早不宜迟,莫叫武安侯府提前灭口了。对了,这次我难产一事你要细细写来,叫姐姐知晓若非姚家姑娘我和孩子便就没了xing命了,可莫叫姐姐伤到这姑娘,再来下月是姐姐生辰,诰命夫人们都是要进宫贺寿的,那廖夫人定然也会前往,姐姐若然能劝解廖夫人两句那才是最好不过的。到底微微是她的嫡亲外孙女,没有一直疏远着的道理。”
赵嬷嬷听闻平乐郡主对崔梁的称呼,也素知她瞧谁不上便会浑骂出气的习惯,只做一笑便一一应下,接着才笑道:“这姚姑娘和郡主真真是投了眼缘了,也是这姑娘气度不凡,若然一般小姑娘碰到这种事儿早便慌了神儿了,哪里还能如此的镇定从容。早些在京城时,老奴见这武安侯夫人时常出席些赏花宴,品茗宴的,倒似在相看姑娘,心中便有些犯嘀咕。昨日姚姑娘派人来请我今日到后山去,我便念着只怕会出事,姚姑娘也是心怯,这才想着叫老奴也上山去撑撑胆子,没承想这姚姑娘根本就是胸有成竹,只等着老奴前去瞧个热闹,捡个便宜呢。老奴到现在也是不知,她身边儿跟着的人都被武安侯夫人算计了一个遍儿,怎还能将那秋萍和崔家公子弄到一起去的。只是如今姚姑娘虽躲过这一劫,可到底将来还是要嫁进武安侯府的,武安侯夫人为侯府添了唯一的男丁,只凭这江州的事儿武安侯是必定不会休妻的,这将来姚姑娘进了门……只怕还是难过。”
平乐郡主倒笑了,眸中隐含欣赏,道:“你只当微微她还愿意嫁进那武安侯府吗?只怕早先她便打定了主意要退亲的,若不也不会如此行事。这丫头是个有傲骨的,只怕早见武安侯夫人生了退亲的心思,她便也不稀罕去攀附这侯府门楣了。”
赵嬷嬷闻言一诧,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后又细细想了想锦瑟的xing子还有她的行事,这才震动地叹了口气,道:“真真是个烈xing女子,倒比……”她话未说完却是微微一顿。
平乐郡主便笑着接口道:“嬷嬷也不必顾忌,微微这丫头小小年纪便刚硬倔qiáng又坚qiáng不息,一身傲骨。她岂不知和武安侯府退了亲便再难说上一门好亲事,纵使知道前路艰辛,却依旧不屑去屈就富贵,委屈自己,这倒真是烈xing。我xing子瞧着辣,可夫君也道我虽烈却是只纸糊的老虎,到底是父母、姐姐疼惜,经不起事儿。”
平乐郡主正说着,恰怀中的婴孩踢了踢腿儿,她忙瞧去,轻轻拍哄着,脸上满是慈爱而温柔的笑意。自哭过那一场,平乐郡主的jīng神明显好了很多,心qíng也似在慢慢恢复,脸上又了神采人便瞧着jīng神了许多,不再病怏怏的,赵嬷嬷瞧在眼中自是高兴,对锦瑟也更加感激。
平乐郡主拍抚着孩子,待他又睡沉了过去,这才重新瞧向赵嬷嬷,道:“以前是我想岔了,只一味地不愿接受夫君已离开的事儿,反累地母亲和大家一起为我担尽了心,甚至差点害死亲生骨ròu,如今我也想通了。微微说的对,我定要养好身子,好好教养这孩子,绝不会……绝不会再抛弃他,令他吃苦受难了。”
赵嬷嬷心知平乐郡主是心有所触,便叹了一声,平乐郡主便又道:“你说那副画儿是萧韫着人放进崔下作怀里的?”
赵嬷嬷便笑着道:“可不是嘛,我今儿碰上两位爷一道也要去后山赏梅便觉怪事,谁知世子爷和萧公子竟也是为此事去的,后来老奴问了才知道,原来两位爷昨日在后山喝酒回寺时正瞧见那崔梁举着一副画在瞧,可不便盯上了他。世子爷说武安侯夫人那画像还是萧公子亲自执的笔呢,郡主是没瞧见,那画的……啧啧,还真有股妖媚劲儿,武安侯夫人瞧见脸都绿了。”
平乐郡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恐惊动了孩子,便又捂着唇自笑了一阵,这才舒了口气,道:“萧韫倒还罢了,松之历来是个不会留意姑娘的,如今倒也跟着去闹,竟也会怜香惜玉了。”
赵嬷嬷便笑着道:“世子这也是瞧在郡主的面儿上,世子对郡主和皇后娘娘那可真真是敬爱的紧,郡主是没瞧见,那日您晕厥过去,世子那脸色当真是骇然。也幸而李家二爷来后依着姚姑娘的法子,郡主平安了,若不然世子只怕会一辈子愧疚。说起来李家二爷和姑爷感qíng真好,郡主不好,李家二爷也是心急,站在那窗外喉咙都喊破音了,两个拳头攒的死紧,不过似是用力太过拉着筋骨了,昨儿待郡主母子均安,老奴瞧李二爷离去时右手禁不住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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