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妃一愣,双眸怔怔地望着那张对着自己笑得分外温柔的男子,有些不明所以。
“……”相较于黎妃,素来见惯了诸如泥石流车祸之类的大场面的前皇后娘娘,显是淡定多了,只见南泱端端地立在殿中央,面容沉寂,双眸定定地望着脚下的一双绣花鞋。
“这大万朝的后宫阶级高低,照着祖宗定下来的规矩,倒还真是没将这‘废后’一位给列进去,”万皓冉一双冷冽的眸子淡淡地瞧着南泱面无表qíng的一张脸,“今后这后宫里头,谁同谁行礼问安,倒真是有些伤脑筋。”
闻言,明溪的心头惊了惊,因为她极其清楚分明地望见,在皇上道完这厢话之后,黎妃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个弧度,朝着自己的身前方,也就是自家的娘娘,挑衅地笑了笑。
于是乎,她微微地将脖子伸了伸,又伸了伸,然而,便是明溪将自己的脖子伸了那么两伸,她终究还是没法儿将自家主子面上的表qíng神色给瞧见,谓之曰:脖之长度,使然耳。
其实吧,南泱垂着头,自然是没将江璃蓉那番颇具挑衅意味的笑容望进眼里,她默默地垂着头,心头想的却是同眼前这qíng景半分也找不着边儿的事qíng。
上辈子,在她还没有重生到这个废后身上时,她叫做姚敏敏,是个从十四岁就开始从影演戏的资深演员。
但凡是个对娱乐圈稍微有些了解的人,便都晓得,做演员的,最重要的便是要会演戏,而演戏好不好,不外乎就取决于演技水平,而演技的高低,便是由入戏的程度决定的。
圈子里由戏生qíng的qíng侣不少,便是因为入戏太深。
如今,她既然已经决定要在这个时代这个王朝生存下去,那就必须得入戏。
而且,越深越好。
思及此,她的眸子中竟是含上了几丝雾汪汪的水气,缓缓地,缓缓地抬起了头,双眸益发坚毅地望向了端坐在上位的那个男子。
万皓冉的眸子微微眯起,被她双眸中的水气微微惊了惊,心头立时便涌起了一股子难言的异样qíng绪,却仍是面容淡漠地注视着她,牢牢地锁着她的目光。
水气渐渐凝结,最终化为了两滴晶莹是水珠子,颤颤巍巍地悬在眼眶上,险险便要滑落一般。
那双眼睛,仿若隐匿了千般言语,她望着他,忽而却又笑了,唇角勾起,带上了一丝笑意。
他心头蓦地一震,而亦是正在此时,她的眸子微微移开了,黑黝黝的瞳仁望向了依偎在他身侧的美娇娥。
黎妃亦是被她的眼神惊了惊,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只眼中含着戒备之色望着她。
紧接着,南泱在在场的数人的注视下,双膝缓缓地弯曲了起来。
万皓冉的眼眸在瞬间眯起,死死地望着她渐渐弯起的膝盖同渐渐矮下去的身影。
黎妃亦是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得险些说不出话来,原本坐在榻上的身子蓦地便停止了背杆儿,双眸瞪得极大,望着南泱缓缓地朝着自己跪了下来,缓缓低下了那颗高傲的头颅,额头微微碰地。
直到耳畔响起了一道清丽的女声,才将她的思绪远远地扯了回来——
“南泱——参见黎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就像一粒石子,忽地掷入了一潭静水,徐徐地dàng开了一圈圈的涟漪。
整个内殿,静得连一根针落地都能极其清晰地闻见。
“从今往后,后宫之中,除太监宫娥外的,但凡是阶位的,便都是位分比我南泱高的,”冰凉地砖透着极冷的地气,透过额头徐徐地沁入她的身体,冷得彻骨,饶是如此,她的声线仍旧是一贯的四平八稳,没有丝毫的起伏,“今后见了后宫的众位嫔妃,我南泱,必定都会见礼问安,今日多谢黎妃娘娘提点,令皇上同娘娘烦心,南泱自愿受罚。”
身后,明溪早已是满脸的泪痕,只觉心头彷如被深深地刺入了一把刀子一般,冷冷地生疼。
自己的小姐,南府的千金,相爷的掌上明珠,何曾如此对人低三下四过。
黎妃听了南泱的一席话,念及自己胎死腹中的皇儿,心头顿觉大快,面上却含着几丝愧疚之色,连忙从榻上起了身,上前几步便要扶起跪在地上的前皇后。
“瞧姐姐这话说的,都怪妹妹嘴笨,问了皇上不该问的话——”她一把握住南泱的胳膊,预备将她从地上扶起来,说着还望向那一身玄衣的俊伟男子,道,“皇上,都是臣妾的不是,你可千万别怪姐姐。”
“……”万皓冉仍是面无表qíng地望着她,没有搭腔。
南泱就着黎妃的手,缓缓地从地上站起了身子,双眸沉寂地垂着,望着地面,却隐隐觉着黎妃扶着自己的左手微微地使了使力……
也正是此时,一道惊呼却骤地响起——
“啊——”“砰——”
明溪心头一惊,待她回过神来之后,便已望见自家的主子正软软地倒在地上,边上则倒着一个人高的花瓶碎片,她眉间红莲妖冶,更是衬得面容同嘴唇都益发地苍白骇人。
见此qíng形,明溪大惊——
“娘娘——”喊着,明溪扑了过去,却见一道殷红的血水顺着南泱的左边袖口淌了下来,她吓得花容失色,颤抖着双手缓缓地抬起南泱的左臂,只见一道长约三寸的长口子,划破了衣衫,正汩汩地朝外淌着血水。
“……”她的双眸漠然间赤红一片,回过身子,双眸含泪,yīn狠地望向正站在一旁已然完全怔忡的江璃蓉,狠声质问道,“黎妃娘娘!主子分明已同你赔过不是了,你为何还要下此毒手推她来撞倒这花瓶!”
“不、不……我没有,不是我……”黎妃的面容中掠过一丝惊恐同慌乱,她分明、分明只是微微使了使力,只想让南泱跌一跤让她在皇上面前出丑而已,根本不足致使她撞倒花瓶的……
“是她故意的、是她自己撞上去的!”
她复又惊恐地望向那一直冷眼瞧着的男子,惊恐地解释道,“皇上,你要相信臣妾,臣妾没有……”
“够了,”万皓冉凉凉地打断她,双眸凌冽地望向那躺在地上面无血色的女子,“宣御医吧。”
真真是一出好戏啊,南泱。
被人摆了一道,即使是不择手段,也要反将一军,他果然没看错这个女人。
第8章 装病
后宫,自古以来就不是个太平的地方。
而在大万朝的后宫里头,但凡是个在后宫混迹过的人,便都是晓得的,这里有三样东西,是最多的。
其一,便是美人。这“美人”一物,其实并不是万朝特有的,历朝历代,但凡是皇帝的女人,那就一定是百里挑一的美女,这一点上,万朝并不是多另类。
其二,便是乐师。这“乐师”一物,其实也不是万朝特有的,其它王朝的宫廷之中,王公贵族多好逸恶劳贪图享乐,是以,乐师舞姬更是多不胜数,只是,到了万朝,又或者说,是到了万朝的第三个皇帝万皓冉这一代,乐师便相当多了。原因很简单,只是因为万皓冉先生的一句“朕自好乐,冶心逸志”。
其三,便是很重要的了,可谓之曰居家旅行必备品:眼线。
在陌阳的皇宫里头,几乎可谓是每个角落都遍布着娘娘嫔妃们的眼线,这些眼线可男,可女,也可不男不女,而他们的工作也非常简单,就和现代的私家侦探差不多,只不过比私家侦探的危险系数高得多了些。
是以,前皇后娘娘被黎妃娘娘推得撞倒了一个价值连城的古董花瓶连带着撞破了手臂这档子事,便经由着这眼线大军的口,在一个时辰之内传遍了陌阳皇宫的每一个角落。
彼时,听闻这个消息时,斜阳居里那位素来与世无争的田贵人打着苍蝇发了句叹:唉,可惜了那个贡品大花瓶儿。
然而,后宫中的其它人关心的便不是那个古董花瓶了,而是——
黎妃伤了前皇后,皇上会如何处置这桩事,众人皆伸长着脖子观望着,那个被皇帝的圣光笼罩了整整三日的织锦宫。
南泱昏迷,已然过去了三日,而万皓冉其人,却也在chuáng边守上了三日,虽说不是什么废寝忘食不食不眠,但每日也都至少在织锦宫呆上了半个时辰,也算是诚然难得的了。
巳时许,陌阳皇城里的各个宫都开始相继行膳,却独独只有一处宫闱例了外,那便是现今住着前皇后的织锦宫。
“吱呀”一声,房门应着声儿被推开了。
明溪手中端着一碗浓黑色的冒着浓郁药味儿的汤汁缓缓走近了房门,望了一眼那被chuáng帐子给罩得严严实实的chuáng榻,又朝身后望了望,这才缓缓合上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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