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鸢嗤笑一声,“我虽不知你好端端的是在发什么疯,但这是教主给我的任务,半根头发丝都不让给你。不过你来和我抢东西,实在稀奇……”
她沉吟一声,狐疑道:“你不过才见她几面。撑死了无非就是黑花庄那次,还有假扮庄主的这几天而已。莫非,你瞧上她了?”
沙鸢转头问沈嘉禾,“他是不是看上你了?要不然好端端跟我抢什么?”
沈嘉禾:“……”
沈嘉禾语气平淡地赞叹道:“你这个猜测真是胆大心细。”
浮拓执起剑,不言语,向着沙鸢径直刺了过来。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如松间清泉,招式不露狠厉,却是招招致命,没有半点花哨。
沙鸢匆忙挡住,向后跃了几步,五指攥住长锦,神色有些莫名。
半晌,她怒极反笑,“好啊,你是要杀我。”
言罢,沙鸢也不再留qíng,长锦气势汹汹,如凌厉长刀,狠厉地劈在浮拓的长剑之上。
沈嘉禾听到金属相磨发出的刺耳声响,才隐约见到沙鸢的长锦中还卧着一把软剑。
软剑质坚,而长锦轻柔如水,转瞬间便缠紧了浮拓的手腕,bī他将剑脱手。
然而浮拓眼疾手快,另一只手抄起长剑,带着些气力向下一斩,布帛应声撕裂,翩然落于地面,就好像夏日盛开的红花被人采摘又被无qíng舍弃。
浮拓的长靴踏在那抹艳红上,神色平淡地说道:“你打不过我。”
沙鸢的长锦需要在高处,才更显其优势。
她稳稳地立在树枝上,微微挑起眉头,“拼一拼或许未必。”
浮拓仰起头,“你想死?”
沙鸢垂头看他,“是你想杀我。”
在旁边安静围观的沈嘉禾:“……”
要不然你俩在一起算了。
打个架还唠起来了。
沙鸢似是有些不懂,“是教主的命令?不可能,教主不会让我死。”
她微微垂下头,看向沈嘉禾,“因为她?值得你不顾教主的命令,致我于死地?”
浮拓依言瞧了瞧沈嘉禾,低声道:“那我带她走。”
沙鸢厉声道:“你敢从我手里抢?我杀了你。”
沈嘉禾:“……”
好尴尬啊……被人抢着一点都不开心。
沙鸢蓦地眯起眼,似是想到了什么,“你要背叛教主?”
浮拓安静地看着她,不置一词。
沙鸢难以置信,“你无父无母是教主收留了你,你才能活到现在。难道你要忘本么?”
浮拓敛眸,平静道:“我的本不在地煞教。”
他将围巾拿下,平稳地走到沈嘉禾的身旁,放到沈嘉禾的手中,道:“帮我保管一下。”
沈嘉禾瞧见他脖颈上有条细痕,微微睁大了双眼。
那是在大牢前,他挣脱离开时,秦如一留下的剑痕。
随着那围巾放入她手中的,还有摸起来像是弹丸一样的东西。
浮拓双目与她对视,声音轻缓地说道:“等下,还我。”
沙鸢站在树上,不耐烦道:“要打就打,你半路跑过去撩她做什么。”
浮拓直起身来,垂着手,慢慢向她走来,长剑的剑尖划过土地,留下长长的痕迹。
沙鸢见他认真起来,冷下了语气,“你当真要叛离地煞教?”
浮拓微闭双眼,轻声道:“多说无益。”
沙鸢咬牙,恨恨道:“那好。我今天就替教主杀了你这叛徒。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两人一言不合,又打了起来。
比起刚才那场对打,气势更是汹汹,沈嘉禾只能瞧见艳丽的红色在眼前穿行而过,时不时还夹杂着锐利的银光。
沈嘉禾悄悄瞧了眼手中的弹丸,那和她第一次下山时用到的烟/雾/弹差不多。
她屏息以待,便见浮拓以剑扬起两块石头,径直打向了沙鸢。
沙鸢被迫从树上飞下,长锦一展,向浮拓横扫过去。
虽未打中他,却也拦腰折断了几棵矮树。
沈嘉禾瞅准时机,依照浮拓的暗示,将手中的弹丸扔了出去。
弹丸落到地上,砰然炸开,升腾起暗色的烟雾。
那烟雾味道甜腻之中又夹着几分难以言明的味道,熏得人头脑发胀。
沈嘉禾忙用围巾捂住口鼻,那上面有股淡淡的清香,似是这烟雾的解药。
她眯着眼,在一片迷蒙中寻那二人的影子。
过了好一阵,烟雾才随风渐渐消散。
浮拓安然地立在原地,而沙鸢却软绵绵地躺倒在地上,手指微微蜷缩,似是在挣扎,却终究不敌席卷而来的睡意,陷入黑暗之中。
他走到沈嘉禾的面前,将围巾拿过,慢条斯理地重新缠了上去。
沈嘉禾呼出一口气,“玉颜消?这种药可不好寻。哪里来的?”
“季神医。”浮拓伸手将她拉起,平淡道,“一万两买药,一万两买解药。”
沈嘉禾:“……”
师父不愧是师父,就这么几天,还无声无息地做了笔生意。
玉颜消和曲合香算是一度齐名的迷药,听说是从外域传来,又被央国的医者给改良过的。
比起曲合香来,玉颜消没多大毒xing,只是用作迷药,但效力却是极qiáng。
不过不好配,用的药材也比较昂贵,所以不太常用。
季连安跟她讲起时,还常说,这种药多少还是要配一些带在身上,方便随时敲竹杠。
习惯了曲合香,普通的迷药对沙鸢怕是不起作用,所以浮拓才会选择玉颜消。
沈嘉禾瞧了瞧浮拓,又瞧了瞧他,确认道:“你是我爹的手下?”
浮拓点点头,“恩。大小姐好。”
沈嘉禾:“……”
地煞教不仅没能在武林正派安cha细作,反而被朝廷反向安排了个。
真是要完蛋。估摸着也是要撑不下去了。
沈嘉禾和浮拓要说熟也实在不算熟,偷偷瞧了他两眼,她问道:“然后,回乾坤庄?”
浮拓摇了摇头,拿起长剑,走向软倒在地的沙鸢。
沈嘉禾眨了眨眼,有些不明所以地问道:“你要做什么?”
浮拓蹲下身,垂眸瞧了沙鸢好半晌,微微闭了闭眼,才慢慢举起长剑,手下分毫不差地刺入她的心脏,又极快地将其拔出。
鲜血顺着剑尖一滴一滴落在地上,盛开一朵朵鲜亮的血花。
晕开的血滩与她的红衣融为一体,沙鸢犹在睡梦之中,仅是皱了皱眉,便再无声息。
沈嘉禾愣了神,隔了好半晌才磕磕巴巴道:“沙,沙鸢死了?”
浮拓抬眸看她,“害怕?”
沈嘉禾摇头,“不,不是。我,我没反应过来啊……”
她总觉得像沙鸢这种xing子,就算死也会很壮烈,没想到会这般悄声无息。
浮拓站起身,低声道:“她其实怕疼。死在睡梦中,不会疼的。”
沈嘉禾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浮拓将剑收了鞘,声音平淡,“丞相有令,肃清地煞教,一个不留。”
他眸光一转,落在沈嘉禾的身上,“之后的事qíng,大小姐就不便参与了。随我回去吧。”
第七十七章
夏日的天气着实多变。
沈嘉禾不过睡了个午觉,原本晴朗的天空便布满了乌云,不一会儿,就下起了大雨。
她将客栈的小窗打开,有些出神地望着小院墙角的野花,随着疾风骤雨摇摇摆摆的模样。
距离沙鸢身死那日已经过了七天。
浮拓虽说要送沈嘉禾回丞相府,但并未从骐州掉头向北,而是继续向南往颍州走去。
颍州有武林盟,盟主早已归来多时,如今怕是正安心地筹备着武林大会的事qíng。
浮拓身上好歹还有个假扮黑花庄庄主的任务。他虽是杀了沙鸢,但在地煞教那边的身份还没有bào露,也没到时机bào露。拖了这么久,还是要去拜会一下盟主的,免得让人生疑。
他不放心托付别人送沈嘉禾回去,只能姑且先带着她,等事qíng一了,便带她回丞相府。
沈嘉禾本是想见见秦如一,免得他担心,但好说歹说,浮拓就是不同意。
没办法,她只能写封信,寄到乾坤庄去,大概说明一下qíng况,要秦如一不要担心。
也不知道过了这么久了,信到底送没送到。
“笃笃。”
房门被人敲了两下,紧接着响起浮拓沉稳的声音,“我能进来么?”
沈嘉禾微微怔了怔,坐到木椅上,轻声道:“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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