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欢带着韩缇和一众士兵穿出密道,又向西走了里许,便听到了嘈杂的马蹄声,众人放轻脚步,借着山间巨石和大树的掩护,向离己方不远的河边望去,只见大约两千黑甲黑马的骑兵正在整队,这些人都和谷中的敌人一样,用黑巾蒙着脸,只露出láng一样凶狠的眼眸。
看了一刻,严欢身旁一名副将道:“头人,他们好像是连环堡的骑兵,想不到巴根竟然勾结了连环堡,想要东西合围,剿灭我们阿会部。”
严欢从望远镜中也看出了对方的来历,那些马匹大都烙着柔然连环堡的印记,马背上的人身形也比库莫奚人略矮小jīnggān一些,显然是默野的人马。
静等了一刻,只见对方两员主将商讨了片刻,似乎认为qiáng行进入山谷代价太大,想要撤回山外,重新制定进攻计划,不一刻众骑兵就开始撤退。
连环堡的骑兵军纪严明,纵使兵败撤退,也丝毫不见慌乱,一队队组织的极有章法,不一刻两千多人都渡过了河,两个主帅也开始带着十几个亲兵撤退。
就在这时,严欢身边的韩缇忽然站了起来,拿过严欢手中的单筒望远镜,调整着焦距观看远处的河岸。
严欢吓了一跳,怕他被对方发现,忙拉着他的胳膊示意他伏低,却发现他的身子微微颤抖,严欢不由得也站了起来,搂着他的肩问:“你怎么了?哪里难受?”
韩缇默默看着远处,良久沉声道:“是他,他亲自来了。”
严欢立刻知道了他说的是谁,忙取过了他手中的望远镜,定神看去,只见对方首领十几骑人马正在过河,因为马上的人都穿着厚厚的皮甲,又蒙着脸,他看不出哪个才是韩缇所说的人,但韩缇身陷默堡半年,肯定不会认错。
严欢放下镜筒,背上连弩,默默提起身边的长矛,看了一眼韩缇,韩缇与他对望一眼,将长刀背在背上,严欢对身后众人道:“我们要接近查看,你们不要跟来。”说着与韩缇伏低身形,借着灌木的掩护悄悄向前潜去。
两人在天蒙蒙亮的微光中迅速接近了河岸,直到前面再没有可供遮挡的掩护,才在一块大石后停了下来。
这时他们离对方已经很近,韩缇紧贴着大石,探出头观望,只见对方最后的十余人已经过到了河中央,有两个人落在了最后,其中一人的背影极其熟悉,分明就是默野,可想不通的是,即使默野和巴根联盟,也不必亲自率兵来偷袭阿会部,他为何要亲自犯险?
就在这时,严欢的亲兵担心他的安危,也偷偷接近了两人藏身的大石,向严欢打着手势,示意己方人少,让二人速速撤回。
严欢沉默不语,取下身上的连弩,想了想,又觉得she程太远,连弩不一定能伤到对方,回头示意亲兵将身上的qiáng弓递给他,而后取出三支羽箭,搭箭在弦,长身直立,向默野she了过去。
默野正在渡河,明明见得东方的山口被巨石阻断,料想不到居然还有人在身后偷袭,听得箭矢的破空之声,来不及回身,只回手挥刀阻隔,不想对方连珠三箭she来,虽然斛律达出手挡去了一箭,最后一箭还是正中他的后背。
严欢she箭之时,韩缇跃上了大石,用连弩对准默野的坐骑,放了一轮箭矢,虽然箭矢she到时劲势已消,还是伤了马匹,马匹受惊之下前蹄抬起,默野又恰好中箭,立时被摔在了河中。
此时虽然已经四月,但山中还是寒冷异常,河水中还混杂着大大小小的浮冰,默野落水后浑身湿透,登时冻的彻骨,斛律达下马将他扶起,发现他这一箭中的极深,虽然从后背she入,但靠近左侧,恐怕非常凶险。
默野站起后向河岸望去,立刻惊呆了。
只见那日思夜想的少年一身黑衣,长身玉立,仿佛一只优雅的猎豹般站在远处的巨石上,身背长刀,正缓缓放下手中的连弩。
即使看不清他的面目,默野也能感觉到他那冷的彻骨的眼神。
默野如同被神明诅咒了一般呆在当地,怔怔地看着对面的人。
韩缇比半年前似乎长高了些,虽然还是很瘦,但明显健壮了很多,他身上的禁制大约解除了,已经能够上阵打仗,看来在库莫奚他过的很好,阿穆尔应该没有为难过他。默野扯下脸上蒙面的黑巾,喘了口气,凝视着他的眼中含着说不清的眷恋、yù望,和无奈的后悔韩缇端立在巨石上,冷峻地看着远方的默野,他瘦了些,风尘仆仆的样子很憔悴,他中的这一箭明显伤的很深,似乎有些站不稳,斛律达将他的手臂搭在肩上,支撑着他的身体。
倏然间,严欢温热的手拉住了韩缇的手,紧紧地握了一把。
韩缇的眼神逐渐柔软下来,侧首看看身旁的严欢,在进山之前,严欢为了行动方便,将身上的盔甲都卸下了,只穿着件灰色的库莫奚长袍,此时韩缇一望之下,立时被他胸前的殷红吓了一跳。
他手上提着五石qiáng弓,手臂还有些颤抖,发五石弓需要极大地臂力,他胸口旧伤未愈,此时一发qiáng力,伤口又崩裂了,血迅速渗了出来。
“欢仔!”韩缇惊叫一声,立刻伸手想要检看他的伤处,严欢却迅速捉住了他的手,沉声道:“没事。”
韩缇这一声惊叫虽然声音不大,但默野耳力非凡,甫一听到,立刻惊诧地转过头去,看着严欢。
韩缇在默堡的半年中,每一次弥留之际,都会呼喊这个名字——“欢仔”。
原来是他!
默野yīn冷的眼神盯了严欢半天,斛律达见对方不过区区百十来人,刚要上前冲杀,默野却伸手挡住他,低声道:“小心埋伏。”
斛律达倏然惊觉,停步不前,站了片刻,将默野背在背上,在数十名亲兵的护送下向西撤退,不一刻就消失在河对岸。
严欢紧紧握着韩缇的手,道:“穷寇莫追。”感觉到韩缇的身躯微微颤抖,又道:“不久的将来,他加诸在你身上的一切罪恶,我都会让他加倍偿还!”
正午时严欢和韩缇回到了部落,海拉尔兵团这一战折损了不少人马,但终于将处和部入侵的军队赶出了海拉尔,巴根带来的两万多人也损失了好几千,阿其和另几个首领带着一万骑兵,正向东推进,力图将处和部剩余的人驱赶出边境。
严欢和韩缇回家后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吃了饭,还没来得及休息,乌力吉就带着十位长老到来,想要验明韩缇的身份。
韩缇自从来到海拉尔,一直是深居简出,众长老虽都知道头人有个俊美异常、身患重病的弟弟,但由于他沉默内向,见过他的人也不多,此时众人细细观看他的容貌,立时都觉得他和查gān头人有三四成相似。韩缇脱了上衣,长老们验看了他腰上的纹身,乌力吉道:“没错,只有阿会部头人最嫡系正统的传人,才会拥有这个纹身。”说着给韩缇披上衣服,韩缇自己整理着衣物,莫名其妙地看着乌力吉和翁和日等人。
一名年过八旬的长老激动地看着韩缇,道:“不错,你和查gān头人的祖母长的非常像,年轻的时候我见过她。”
严欢看看韩缇,转头对乌力吉道:“不是吧?他根本就是汉人的外貌,怎么可能是库莫奚人。”
乌力吉看着韩缇,思索着道:“不完全是,他的皮肤很白,眼眶很深,鼻梁比一般的汉人要高挺,还有他的身材,汉人十八岁的少年很少能长到他这么高,大约是因为过去的一年他身体太差,延缓了生长,否则肯定会更高。他应该有着鲜卑人和库莫奚人的血统,”
严欢闻言仔细打量韩缇,确实,作为一个十八岁的少年,他已经超过了一百七十五公分,和这个年代的中原汉人相比是有些太高了,而且还有继续长高的趋势;他的皮肤比女孩还要细腻雪白,对于huáng种人的血统来说非常罕见;他的五官比一般的汉人都要深邃,尤其是瘦了以后,眼眶深陷,鼻梁高挺,确实不像中原人士。
乌力吉道:“查gān头人的祖父非常骁勇,和鲜卑人打过jiāo道,最后娶了鲜卑贵族勿扭于氏的一个绝世美女,查gān头人和他父亲的外貌都很俊逸,与其他的库莫奚人不太相似。再说查gān头人的妻子也不是库莫奚人,而是鲜卑送来和亲的一个郡主,恰巧也姓勿扭于,虽然她怀孕的时候就被柔然人掳走,但乌云的相貌和她很有几分相似。”
想了想又问:“乌云,你的生辰是?”
韩缇想了想,道:“我师父说,是延兴三年十月三十。”
乌力吉算了算,道:“没有错,头人的妻子是延兴三年初夏被掳走的,当时正好四个多月的身孕。”
韩缇怔怔坐在chuáng边,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和拔拔泰的王妃勿扭于凤耶长的那么像了,这一切都不是巧合,而是神奇的血缘造成的。
八大长老此时对他的身份再无异议,都激动的热泪盈眶,感叹长生天有眼,把英明头人的后嗣送回了阿会部,让自己的部落有了名正言顺的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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