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地势开阔,寒风猎猎chuī得旌旗呼呼作响,间或夹杂着武器相碰和马儿打着响鼻的声音,这样的环境,不可谓不嘈杂。
但是皇帝这句话说出口,却是洪亮有力,顶着风,也能让每个人都听得轻轻楚楚。
彦凌双眉一皱。皇帝受伤中毒,本是气损力亏,现下居然有如此气力说话,必是qiáng提真气的结果。
中毒之人,qiáng提真气,后果可是相当的严重:毒素可借血脉运行侵入七经八脉,弄不好的话,便有xing命之忧。
想到这,脸色更是难看,放眼向帝王望去,恰好看到自家小弟转过头来,便连连地使眼色。
武学气功,彦潋自然不懂;但看到哥哥一脸担忧,心下也知道皇帝如此做法不妥,于是便要开口相劝。
易澜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握着他的手紧了紧,似是在安抚他不要担心。
听得皇帝一问,众将士先是一阵静默,随即如雷鸣般的喊声爆发:“认识!”
“好!”皇帝再开口,仍是用了内力,“朕再问你们,你们之中有谁的xing命,是他救回来的?”
此问一出口,人群犹如炸了锅。
一时间“我”、“我”的回应声不绝于耳。
“很好!今日决战,彦充容决意与朕一起出战,便是把xing命与众将士连在了一起。朕问你们,你们要怎么做,来报答彦充容的救命之恩?”
“我等自当英勇杀敌,保护陛下与彦充容安全!”彦凌何等机灵,带头喊了起来。
“我等自当英勇杀敌,保护陛下与彦充容安全!”男儿誓言,声声震天,更何况是数十万大军齐齐吼出,直撼得那大地似乎都晃了几晃。
“好!”皇帝大笑,甩过披风,围住身前人儿,“听朕号令,出发!”
第十六章
天昏地暗,血ròu横飞,这样的战争场面,彦凌以前只是在电视上看过;今日见了真正的战场,才知道,什么叫做人间炼狱。
皇帝和他,由一队亲兵护着,远远地观战。
饶是这样,他仍是觉得那战场上阵阵肃杀之气,扑面而来,混着金属和血腥的味道,令人作呕。
“爱卿,怕了吗?”皇帝轻轻抚着他的手背,低声问。
彦潋不语,默默地点了点头。
“场面虽然惨烈,但我方qíng势大好……”易澜抬眼观望战势,“更何况,有朕在,爱卿大可放心!”
“臣明白。”彦潋苦笑,“若不是陛下在这里,恐怕臣早就禁不住跑回去了。”
彦潋声音发颤,一直紧紧夹住马腹的腿也是抖个不停,他累了,身心俱疲;但是他感觉到身后的皇帝,似乎qíng形比他更糟。
“陛下!”彦潋觉得肩上又重了几分,知道是皇帝支持不住在不由自主地向他身上靠。
易澜目前的状况,的确糟糕。
本就中毒、有伤未愈,早上又妄动真气,说了那么一番话;所以现下,他已经明显的支撑不住了。
“朕没事!”嘴上却是逞qiáng。
易澜知道自己压到了彦潋,极力地想把身子抬高,可惜力不从心。
“陛下……”彦潋深呼吸,缓缓地挺直了腰,“靠在臣身上可好?”
“不,朕没……”
“您还是别嘴硬了。”彦潋半开玩笑地叹气,“臣当初执意要与陛下共骑,便是想到了这一步的。”
彦潋当初提出与易澜共骑,其实是有两层考量在里面。
一则,皇帝腿不能动,无法骑马,他与易澜共骑,便可替他驭马匹,掩人耳目。这一点,前文已经明说了的。
还有一点,便是彦潋考虑到了现在的这种qíng况。皇帝毕竟是受了重伤,一直都是qiáng撑着。初时还能勉qiáng打起jīng神;但如今已经两军已经混战了将近一日,皇帝的气力必然无法支持。这时,只有他自己挺直了上身,让皇帝倚在自己身后。这样的qíng形,在别人眼里看来,与皇帝自己端坐马背搂住身前的人,大体上是差不多的。
所以,虽然他也是累得不行,但是不得不撑住。
彦潋知道,此时此刻,若是他撑不住了,那倒下的可就是他和皇帝两个人。
想到这里,便觉得jīng神又好了几分,半侧过头去,微微一笑,柔声道:“陛下,臣虽不会武功,身子却是好得很,一时半刻垮不了;您不记得,臣斗胆犯上,给陛下的脸上涂抹那些女人脂粉,陛下还要和臣算帐呢?”
易澜怎么不明白他的用意,一时之间心内五味杂陈,莫名的感动。
“潋……”不经意间,已然是换了称呼,“今日苦了你了,待得我们胜利班师,朕一定不会忘了你今日qíng义!”
说完,也就真的不客气,把大半个身子的重量,全都倚在了彦潋身上:“朕活了这许多年,只听人说鸳鸯同命;今日竟能亲身体会,便不枉来这人世走上一遭!”
二人如此相依相偎,不觉夕阳西下,再看战场上,酉族人已是节节败退,只剩少数残兵苟延残喘,栾国军队正在收拾残局、消灭最后的敌人。
彦凌将军是身先示卒的那个,此刻撩起战pào,擦擦脸上血迹,举手高喝:“穷寇莫追,鸣金收兵!”
一gān将士,这才想起观战的皇帝和彦充容,齐齐地远远看去,只见马上两个笔直的身影,被血色的残阳剪影,竟是惊人地协调美丽。
彦凌心知那二人必定是在硬撑,于是jiāo待了收拾战场,自己带着几个心腹,急急地策马跑了过去。
彦潋的身体早已没有了知觉,上身和四肢似乎不是自己可以支配了的,似石头般僵硬。全身的汗出了一层又一层,浸得软甲下的战袍湿透,却仍是那么笔直地挺着身体,支撑着背后的皇帝。
“陛下,彦充容!”彦凌等人赶到,细细看了这二人qíng景,都是暗自心惊,“要不要臣等抬您们回营?”
“不可!”彦潋半晌才反应过来,闭了眼,摇摇头,“这场戏,只差落幕的压轴,怎能不演完它?”
说着,便去牵动手中的缰绳,可怎奈双手不停使唤,动弹不得。
一边的心腹小兵小龙(就素在御帐外站岗偷听皇帝闺房话和被彦潋派去找胭脂水粉滴那个~~)看得如此qíng形,急忙上前,轻轻地从他手里抽出缰绳,牵在手中:“陛下,彦充容,让小的牵马吧。”
彦潋虚弱地微笑,这个小小人儿,真的是知qíng可心。
回到营中,御医大忙。
原本病的只是皇帝一个,这一下子,连彦充容都体力不支昏了过去;自然要格外小心地伺候。
这时,众将士才模模糊糊知道一点事qíng的原委,无不唏嘘感叹。心内对这位有胆有谋有担当的彦充容,又是敬仰几分。
一日后,皇帝和彦潋双双苏醒,执手相看,竟有恍如隔世之感。霎时间,御帐内浓qíng溢满,见此场面之人,无不落泪感动。
三日后,酉族酋长派人送上请降书,并呈上解毒药物。
十日后,皇帝易澜与酉族酋长相约与栾国军营内会面。
至此,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第十七章
“说!”皇帝的脸上yīn云密布,“为什么朕的腿还不能动?”
一旁的太医满头大汗地陪着小心:“这个……陛下有所不知……”
皇帝不耐烦:“什么知不知的,快说!”
“咕噜……”太医大大地咽了一口口水,偷眼看了看坐在皇帝身边的彦潋,见后者对他微微一笑,才敢开口,“陛下所中之毒的毒xing颇为奇怪发作得缓慢,同样的,即使服食了解毒之药,只怕祛毒的过程也是缓慢。营中中了同一种毒的将士们,亦是有和陛下相仿的状况。只是……”
说着说着,居然又没声了。
“陛下!”彦潋叹口气,轻声安抚身边就要bào走的瘸腿狮子(^_^b),“让太医把话说完。”
转过头去,故意沉下脸,对太医道:“快说吧,别吞吞吐吐的!”
“因为陛下前些日子擅动真气,致使毒xing蔓延,恐怕一时半刻好不了,需要静养才行!”可怜的太医被吓得一口气说完,在彦潋眼神的示意下飞也似的逃出御帐。
“可恶!”易澜单手握拳,狠狠一锤,本来就不怎么结实的行军chuáng,凄惨地晃了三晃。
“陛下莫急……”彦潋不着痕迹地握住了皇帝的拳头,生怕他再一拳砸下去,真的把chuáng砸漏,“病去如抽丝嘛,更何况,太医也说了,只要静养,终会好的。”
“哼……”易澜从鼻孔里出气。
搞不懂他在别扭什么,彦潋眼珠转了一转,又哄道:“您是在担心五天后和酉族酋长的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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