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依朕看,你是醉了!”皇帝不自觉地自言自语,“一口气喝了那么多上好的‘流霞’,不醉才怪……”
不错,彦潋是的确醉了。
被他喝掉的那将近一整壶的酒,名唤“流霞”,是栾国酒中之最,香味醇冽、口感清甜,入口如果汁一般,但是后劲极大。饶是会喝酒的人,也不敢独饮一壶,何况是从没喝过酒的彦潋。
彦潋这一醉,加上初承恩露,又受了风寒侵袭,所以就真是病了。从皇帝抱他回到沧濯苑那日起,他足足睡了三天方才清醒。
人醒了,烧也褪了,但神思还有些恍惚。
所以,此刻,彦潋只是呆呆地躺在chuáng上,看着chuáng帐发愣。
他觉得身上有些不舒服,却又说不出来是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只是隐隐约约地觉得,自己和以前相比,有些什么不一样了。
正想着,听得门响,转过头去看,原来是若离带着一班下人进来了。
觉得在女孩子面前躺着,总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彦潋用手撑着chuáng想坐起来。刚支起半个身子,忽然觉得腰一酸,软软地又倒了下去;再想坐起来,却发觉腰上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若离赶忙上前两步,按住了彦潋:“您身子还没大安,快躺着,可别起来……”
彦潋嘴上逞qiáng:“没事,我不是好了……”
“不是……”若离说着红了脸,手上却按得更紧,“若离那天无意间听服侍您沐浴的小太监说……说是那夜皇上他折腾得厉害了些,伤到了您,而且您又是大病初愈,所以,恐怕还得再躺三两天才能起chuáng……”
若离越说声音越小,彦潋心里却是明白了。
那个夜里,他虽是醉了,仍是迷迷糊糊地有所知觉;若离说得含糊,但是他自己身体的感觉是真实的;更何况自己身上的某个部位到现在还是隐隐作痛。
这么多细节明摆着,彦潋是聪明人,自然想得清楚。
彦潋心里猛地一沉,脸上虽然仍是勉qiáng挂着笑容,脸色却是变了。
看他脸色突变,若离张了张口,想说什么,终是忍住了;招了招手,同来的宫女们排成一排,走近前来。
彦潋这才注意到,宫女们每人手上都托了个盘子。
若离僵硬地笑笑:“皇上他听说您醒了,这些东西是特地叫人赏赐下来的……”
闻言,彦潋定睛仔细地看。
盘子上的东西真是不少:huáng金白银、翡翠珍珠、宝石玛瑙、绫罗绸缎、如意香扇,应有尽有。
拿我当女人了呢!
彦潋讽刺地苦笑。
“你们把东西放下,出去吧!”懒得抬手,彦潋只是使了个眼色。
看看桌上的琳琅满目,彦潋沉吟片刻,拉了若离的手道:“我现在不能动弹,离儿帮我做些事,可好?”
若离忙不迭点头。
彦潋的目光顺着桌上的托盘,一个个地看过去:“那些金银元宝,院里的粗使太监宫女一人给一个;近身伺候的,一人给两个;若是还有剩,就平分了,离儿拿一半,剩一半在我这里。毕竟在宫里,以后用钱的地方还有的是。”
若离想要推辞,却是明白彦潋的xing子,知道无论他做什么都必定有自己的道理,于是点点头应了。
彦潋继续道:“珠宝首饰什么的,我更用不着,离儿自己从中挑些喜欢的留下。过两天,烦劳你到各位娘娘的宫里走一趟,把剩下的分了,给各宫娘娘们送去,就说是我的一点心意。”
这次,若离撅了小嘴:“那是皇上赏给您的,凭什么平白便宜了她们?”
彦潋笑道:“离儿妹妹是聪明人,何苦说这气话!我知道妹妹恼她们,罢了,过几日,我亲自送去便是。”
若离一怔,连忙摇头:“是离儿不懂事了!您的吩咐,离儿一点照办。”
彦潋含笑点头:“离儿知道我的心思,就是再好不过。至于哪位娘娘那里送什么东西,我相信离儿一定自有分寸。”
两人又聊了几句,彦潋抵不过身体虚弱,觉得倦了。
若离察言观色,看他面露疲态,便招呼人取走赏赐,自己也走了。
第八章
许是前些天睡得太多了,彦潋一夜无眠,脑中想着的,净是皇帝的事。
虽然他是费尽心思、万般留神,还是一不小心和皇帝有了纠葛。
他直觉地感到,皇帝对他的兴趣似乎颇高--其实话说回来,这多多少少也算是他自作自受的后果:如果当初让皇帝顺顺当当地得了手,兴许过些时日,渗出众多美女包围之中的皇帝也就会把他忘了;哪里像如今,两年的时间,把皇帝的好奇心吊得高高的,帝王的占有yù和支配yù无限膨胀,在这种qíng况下,想要脱身,只怕是比登天还难。
夏夜闷热,有只蚊子在彦潋耳边嗡嗡。
他烦躁地转身,拉起被子盖住头,努力地深呼吸,让自己的心qíng平和下来。
现在,无论他愿不愿意,事qíng都已经发生了,生米煮成了饭--而且还是夹生饭,让人好难下咽。
彦潋把被角微微撩起,露出鼻子,呼吸新鲜空气,继续胡思乱想。
从前,他是不愿意搀和后宫里乱七八糟的事qíng,但是现在,就算他不生事,恐怕事qíng也会上门来找他。总之,与其落得那样被动,还不如自己主动一些。
让若离给各宫娘娘送首饰,不过是拉拢关系的第一步,毕竟彼此之间即使不能做朋友,最好也不要成为敌人。
脑子里琢磨了这许多,彦潋忽然觉得自己变了--前世的自己,哪里会动这些脑筋,耍这些手腕。
其实他不知道,他本就是这么个心思细腻的人;不过前一世,因为心脏的重病,他甚少接触社会和他人,这些机巧心思,没有用武之地;这一世里,环境所迫,不由得他不算计--即使不为自己算计,他也会为了他一心一意想要保护的若离而算计。
他频频翻身的动静,惊醒了一直在打盹儿的小豆子。
小豆子怕吵醒主子,于是摸黑走到他chuáng畔,手里执了把蒲扇,轻轻地为他扇风。
彦潋明白小豆子的心思,闭了眼,qiáng迫自己睡去--因为知道,只有听到自己睡了,小豆子才肯再去歇着。
于是迷迷糊糊地,不知不觉竟也睡着了。
接连几天,皇帝都没来沧濯苑。
易澜不是不想去找彦潋,而是那天听伺候的太监和太医说,彦充容“那里”受了伤,要好好歇几天,方能调理好--而且这几天里,万万不能再有qíng事了。
他有几次,已经溜达到了沧濯苑的门口,徘徊一番,最终还是去了别处。
他怕见到彦潋之后,没办法控制自己的yù望。
想来,他不算好色之人,所以后宫里妃嫔人数,在历代帝王中也算少的。
但是,他没办法说清自己对彦潋的感觉--那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新鲜、有趣、不可名状的吸引、无法解释的悸动……
于是,他很没种地逃避了。
几天里,他辗转于各色美女的香榻之间,享受着各种各样的风qíng万种、软语温存,但是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心不在焉。
比如现在……
“陛下……您究竟有没有在听人家说什么?”石榴花般娇艳的梁昭仪撒娇地摇晃着他的手臂。
“啊……”易澜终于回过神来,“哦,朕听到了!”
“那您到底答不答应?”梁昭仪勾住他的手腕,一截衣袖下滑,露出粉藕般的小臂。
易澜盯住了她手腕上的一对红玉镯子,他觉得那东西很眼熟,但一时间由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爱妃从哪里得了这么对镯子?”执起佳人玉臂,他仔细地看。
“陛下说好看么?”梁昭仪顺着皇帝的兴趣,“这是万金难求的血玉呢,和臣妾身上这绛纱衣可配?”
“恩,好……”易澜含糊地应付,“如此珍贵的东西,从哪儿弄来的?”
“是前些天,彦充容差他院里的御女若离送过来的!”女人对珠宝首饰这些东西,最是在意,把个来龙去脉记得一清二楚。
“……”皇帝沉默,眼神幽暗,看不出在想什么。
“彦充容不愧是世家子弟,出手真是阔绰……”梁昭仪说得兴起,“不止是臣妾这里,听说各宫里都有一份礼呢……”
“他……为什么要送你们东西?”易澜拨弄着镯子,沉声问。
“说是和各宫姐妹联络感qíng……”觉察皇帝脸色不对,她小心地询问,“陛下,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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