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惜羽,你怎么这么说?”连庭秋急急靠了上去,“我承认这件事对你而言委实过于突然,会令你手足无措。但是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是想要求你什么,也不会让你担负任何的责任。我只是希望你知道,这世上有人真心待你之人,而且能够安心留在山庄。如果可以,将你的信任jiāo托给我。”
燕惜羽见连庭秋走近,禁不住又退了两步。瞬间,连庭秋幽山清水般的眉宇间流露出了受伤的裂痕。那淡淡的忧郁,缕缕的担心如会聚于天际的乌云,遮挡住了从窗口she进的冬日,使得燕惜羽内心最软弱的角落揪结到了一处。
只是,燕惜羽非常明白,如果今天他心软的话,那么日后等连庭秋发现自己正真的身世,一定会伤得更重。与其将来追悔莫及,那燕惜羽宁愿现在就做个薄qíng寡意之人
。
所以他冷下了心肠,对连庭秋的愁色视而不见:“连总管,我能理解,你这么久以来都没见过令弟,一定会思念成狂。所以一旦发现我这有着几分相似之人,就觉得自己的心愿得偿,一厢qíng愿地把对令弟的关爱倾注在我的身上。可惜,惜羽注定没有这个福分,无缘承纳你的昆仲之意。希望连总管原谅惜羽的不识好歹。还有,倘若连总管下次还想再玩认亲游戏的话,恳请连总管另聘高明。惜羽实在没什么兴致参与其中。”
连庭秋从没想过对人温驯友善的燕惜羽竟会说出这番话来,不由顿时瞠目结舌。而燕惜羽绵里藏针的那几句更是刺得他周身发凉,面无人色。如果说,连庭秋对燕惜羽的那份热qíng像是日积月累的高墙,那燕惜羽的冷漠就好似硕大无比的铁锤,一下子便打得他土崩瓦解,碎砾满地。
燕惜羽恭恭敬敬地对着浑身落寞的连庭秋躬身施礼后,qiáng装平静地离开了那间厢房。出门后,燕惜羽就看见伯赏闻玗身形笔挺地站立于庭院内。午后温暖的阳光照得树枝和屋檐上的积雪晶莹发亮,只是燕惜羽能清楚地感受到,萦绕在伯赏闻玗四周的气息比庭院的冰雪还要低上许多。
燕惜羽猜测以伯赏闻玗的功力极有可能听见了他和连庭秋的对话,所以燕惜羽走到了他的身后,抱拳一拱,接着就打算离开。可当他经过伯赏闻玗身边的时候,就听见一个压抑着多种qíng绪的声音响起:“他是真的很关心你!”
燕惜羽停下了脚步,轻轻道:“所以我才不能骗他!”说完,他便走出了“依霜阁”。 z
站在望不到围墙的内庄,燕惜羽突然发现自己不知该何去何从。无论如何,“畅轩阁”他不是回不去了。即使连庭秋可以原谅他今日的冷漠,他也不愿连庭秋再次痛苦地面对自己。
无奈中,燕惜羽在庄内漫无目的地乱走,等他发现的时候不觉已经来到了“涧水阁”的院门口。看着闭紧的大门,燕惜羽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低下头轻轻苦笑了一下,转身就要离开。
就在燕惜羽刚要举步之际,身后的木门“吱轧”一声被人打开了。紧接着,清亮的呼声夹带着几分的惊喜传了出来:“惜羽,怎么是你?”
燕惜羽闻言慢慢转身,露出一贯的笑容道:“惜羽见过公子。”y
“既然都到了门口了,怎么不进来坐坐?”隽遥快步走了出来,却在靠近燕惜羽身边的时候微微蹙了蹙远山青黛。
“公子,惜羽只是偶然路过此处。没什么事不敢打搅公子。如果公子不介意的话,那惜羽就先告辞了。”
“你等等,阿羽。你最近,过得好吗?”隽遥的口吻似乎透着些担忧。
“好。惜羽现在可算是锦衣玉食,过得很如意。”b
隽遥凝望着不敢与自己对视的燕惜羽,如叹息般地说了一句:“阿羽,我曾说过,与其让你用那些个谎话来搪塞于我,我宁愿你什么也别说!我希望你能一直记着这句话。”
燕惜羽猛然抬头,看着清俊秀丽的隽遥,一时间竟觉得自己热意上涌,口中不由自主地问道:“公子,我,能进去坐坐吗?”
满意地一点头,隽遥dàng开了能令太多人都为之迷醉的笑容,轻言柔语道:“我这里的大门随时都为你敞开。”
入得房间,隽遥递给燕惜羽一杯温热的jú花茶,让他暖手。然后又取过燕惜羽赠送的青竹dòng箫,莞尔道:“这管dòng箫果真是如你所说,音质清纯,实属上品。阿羽,你现在可有闲qíng雅兴,听我奏曲?”
燕惜羽看了看隽遥手里那管竹箫,轻轻颔首道:“那就偏劳公子了。”g
悠扬清远的箫声在隽遥的唇间连续地逸出,如美艳女子的无骨chūn笋轻轻抚慰着燕惜羽波动起伏的心绪,柔柔疏缓着他紧崩细勒的思弦。
逐渐因为箫声而宁静下来的燕惜羽觉得自己的眼前似乎模糊得很,虽然隽遥真真切切地坐在自己的对面,可燕惜羽却发现闪现出的全都是连庭秋对自己关爱的眼神,全心的照料。每当自己有所思求,连庭秋总能及时地发现,并且不等自己开口,他就已经安排妥当。可是今天自己却迫不得已用尖刻的言辞伤了那人。估计往后那人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对待自己了……
等到燕惜羽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身处何地之际,窗外业已变黑,屋里不知何时已经点上了蜡烛,看沙漏竟是已过了一个多时辰。这期间燕惜羽觉得隐约的箫声一直在耳边萦绕,好像从未间断过。再看隽遥,他的十指和双唇都微微红肿,燕惜羽豁然惊觉,隽遥真的是毫无歇息地chuī奏了一个多时辰。
怀着万般的歉意和内疚,燕惜羽忙抽出隽遥手里的竹箫,帮他揉捏因为长时间按着萧管而略显发肿的指尖:“公子,真是抱歉,惜羽刚才走神了。可公子你,你怎么就不停下呢?”
燕惜羽不知该怎么说才好,他只是觉得在“chūnqíng欢”里,隽遥就对自己就优于旁人,而自打两人出了京城,这样的感觉就愈加qiáng烈。突然间燕惜羽似乎想到了什么,便停下了手来,满怀疑惑地问了一句:“公子,你莫不是在惜羽入‘chūnqíng欢’之前就认识惜羽?”
“呃?”隽遥不明就里地看着燕惜羽,“阿羽,你说什么呢?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楼里啊,怎么你不记得了吗?”
“哦,没有就好,没有就好!”燕惜羽有些庆幸地松开了隽遥的手指,喃喃自语道。
“阿羽,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下午我遇上你的时候就发现你jīng神恍惚了!如果你有什么为难之事想要说出来的话,我很乐意洗耳恭听。虽然我帮不上你什么忙,但起码不用把愁绪憋闷在心里,你会觉得舒服些。”
燕惜羽垂眸笑了笑后,微微摇头:“公子,惜羽现在已经没事了。这还得归功于公子的萧声。惜羽所有的郁结之气都被公子清明空灵的箫声给驱散了。”
隽遥闻言无声地长嘘了口气,然后放松且欣慰地道:“阿羽,如果这样就能替你排忧解难的话,你任何时候都可以来找我。”
当燕惜羽在内庄信步而行之时,伯赏闻玗轻声进入了那间无人居住的厢房。连庭秋有些失魂落魄地站在房中,听见动静才转过身来,冲着伯赏闻玗苦涩一叹:“闻玗,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不然,惜羽他为何会如此待我?”
伯赏闻玗走上前去,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庭秋,他原本只是个布衣百姓,一生都过着平淡的日子。你现在突然告诉他,他不仅是名门之后,而且还背负着家仇冤屈,这叫他如何能沉稳冷静得了?心急慌乱之下,自是口不择言,下意识地就想撇开这层关系。以我看来,惜羽不会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可能过段日子,他会慢慢想明白你对他的心意,认回你这个哥哥。”
“希望如此!”连庭秋知道这种事不能急于一时,只得无奈点头认同。
此刻门外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两人对视了一眼后同时闭上了嘴。不一会,有人轻敲房门,伯赏闻玗亲自上前打开了房门。
炽火楼楼主车冉站在房门外,呈上了一个细竹管道:“庄主,刚收到‘黑影’的飞鸽传书。”
伯赏闻玗接过竹管后,车冉便躬身告退了。伯赏闻玗展开了竹管内的薄绢,上面写着几行稀奇古怪的记号。
伯赏闻玗仔细读完薄绢之后,轻轻蹙眉道:“没想到那个‘墨麒麟’竟然重出江湖。你怎么看?”
连庭秋沉思了片刻道:“当年你祖父辞去‘兵马大元帅’的时候曾经答应过元帝,即便身处江湖也定会框扶珉国的社稷百年之久。再加上,你和皇家颇有渊源,于qíng于理,这件事你都不该袖手旁观。”
伯赏闻玗轻松一笑:“我也是这么认为。只是担心你对朝廷仍有怨恨,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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