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葛依和庞旋这些所谓“忠君老臣”,隽遥认为他们只是活在残破的旧梦之中,一旦梦醒之后,所有的一切都会变成过往云烟。所以,与其将银两和jīng力花费到那个不能实现的痴望上,还不如留下来以解救燃眉之急,这样起码还能确保让帮中两百多位分散在各处的弟子生活无忧。
可是葛依和庞旋好容易找到了些许复国的希望,又怎会如此轻易得放弃?所以,三个在书房唇枪舌剑了近一个时辰后,隽遥气他俩的顽固不化,最后拿出了教主身份来施压,这才将五百两的银子拨给了“霓裳坊”。
隽遥带着一肚子的憋闷回到了房间。他推门而入的时候,就看见燕惜羽正站在大开的窗前,远眺尚未落下的夕阳。漫天的余晖在他的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使得原本普普通通的凡夫俗子竟有了几分仙人凌波的感觉。
见到此qíng此景,隽遥原本浮躁不安的心qíng无缘无故地平复了下来。不愿打破这一室的安静祥和,隽遥放轻了脚步声,蹑手蹑脚地走到燕惜羽的身边,同他一起望向不知何处是尽头的天际。
燕惜羽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便转头看向隽遥,可巧此时隽遥也心有灵犀地侧首望向他来。当目光jiāo会的那一刻,他们发现,两人的眼神竟是不约而同地清澈无波。那里面除了点点的霞光之外,剩下的就只有对方的身影……
一大早起chuáng,伯赏闻玗和连庭秋便匆匆赶往“太乙楼”。今天是燕惜羽失踪的第二十七天,在这段日子里,周泰的身份虽然带出了很多不为人知的往事,而且伯赏闻玗他们也找到了他临死前说的那个残破的秘道。
但是所有的线索都随着周泰的自尽而中断,偏偏“鸿正教”最擅长的就是藏匿,不然也不会这么久以来,还有余党存在。不得已之下,伯赏闻玗和连庭秋招回了一个可能带来转机的暗桩。
两人进到书房,就看见那人正站在半敞着的窗棂前,不知在思考着什么。一头黑如墨,滑如丝的长发没像往常一样用丝带扎着,而是gān净慡快地挽了个发髻。男子身上穿的已不是他平时最喜欢的大红色丝袍,而是件深灰色的绵袍且上面沾满了尘土,应该是长时间赶路来不及更换所致。
那人原本一直半开半闭,勾魂夺魄的桃花眼此刻炯炯有神,再也找不出一丝撩人的媚态。而习惯xing微微上翘的薄唇则是紧紧抿合,看着似乎有些冷qíng寡言。这迥然不同的神qíng,使得那人骤然从一个娇媚妖娆的俏小倌变成了个沉着内敛的俊公子。
听见动静,那人转过身来,上前一步道:“京城分舵副舵主袁绿醉见过庄主,连总管!”
伯赏闻玗摆摆手,道:“绿醉,这一路上辛苦你了,快坐吧。”
袁绿醉,也就是“chūnqíng欢”的另一个头牌小倌谢过之后,在伯赏闻玗的左手边坐下。他刚一坐定便急急开口道:“庄主,我一接到飞鸽传书就打算赶回来。只是,因为要找个不引起别人怀疑的理由离开‘chūnqíng欢’,所以耽搁了些时日,还望庄主原谅。”
“至于庄主信里提到的事……,请恕我直言,隽遥这人不喜招摇,更不爱和人亲近,所以楼里也没有真正了解他底细之人。除了以前告诉过庄主的,他是南方一个没落商户家的独子之外,我只想到一件比较可疑的事qíng。”
“其实,这事若搁在别的小倌身上,也没什么稀罕的。只是现在知道了隽遥真实的身份后,我才觉得这可能是个找到他下落的线索。四年前,我进‘chūnqíng欢’的时候,隽遥在京城已经小有名气了,所以他的客人皆是非福则贵。每年的九月中旬,总有一个叫仇北海的丝绸商来点他的名。而且那人每次走时,都会预约下一年九月的来访。”
“隽遥这人看着身形单薄,平日里倒是很少生病。而在他接完这个恩客之后,却总会在chuáng上躺个两三天。起初我以为是那个仇北海玩得太狠,所以把隽遥伤着了。按照隽遥的脾气,自会在下一年找个借口推了那人。老实说,若是隽遥不想接的客人,玉娘必是会顺着他的意思。”
“可是出乎我意料的是,只要那人来找,隽遥就一定不会拒绝。原本我还想着,莫不是这仇北海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让隽遥看上了。现在一思量,那人应该不仅仅是普通恩客那么简单。”
伯赏闻玗听完之后,当即接口道:“不错,听你这么一说,这两人的关系的确可疑。绿醉,你知不知道这个仇北海是哪里人?”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我只见过这人一面,那也是前年的事了。当时我陪着京城最大的绸缎庄的老板,他们好像在生意上有些来往。两人见面后打了个招呼就各顾各的了。而我只是把他当成了普通的客人,也就未加留心。不过丝绸商大都是南方人,再加上隽遥本身也来自南边。若是他俩有牵连的话,那这个仇北海的老根也应该在南方才是。”
连庭秋听完绿醉的话,展出了这一个月来的第一个笑容:“好,即是这样,绿醉,你把你见过的那个仇北海的样子复述一下,我找画师绘出个图影来分发下去。只要他没死,那我们就一定能把他挖出来。”
绿醉闻言心中一动,转眼看了看伯赏闻玗,问道:“提到画师,如果庄主允许的话,不如就让燕惜羽来画吧。一来他的功力并不比外面的那些画师差,二来他也是山庄里的人,不会泄露什么机密。而且我和阿羽总是相识一场,我也想趁此机会看望他一下。”
袁绿醉的话音还未散去,伯赏闻玗和连庭秋原本流露着喜色的脸上就飞快地呈现出了死人般的灰白。在“风衍山庄”内除了他们两人和几位楼主之外,就连死掉的周泰都不知道燕惜羽原本“萤火”的身份。而在送给绿醉的飞鸽传书中,伯赏闻玗只是说明了隽遥的脱逃,以及他偷走了“黑麒麟”之事,关于燕惜羽的遭遇则是只字未提。所以绿醉便错以为燕惜羽还好好的住在山庄内。
只是,当他见到那两人突变的神qíng时,带着些许期盼的心中腾然升起了不祥的担忧。绿醉微微眯了眯眼角上挑的桃花眼,道:“庄主,恕我多嘴问一句。你和连总管都是这样的反应,莫不是,阿羽他,出了什么事?”
伯赏闻玗和连庭秋同时互望对方,四道目光在空中触碰了一下之后,均迅速地转开。最后,还是伯赏闻玗将这一个月来在燕惜羽身上发生的事说了出来。只是,当伯赏闻玗提及他的伤势时,不由停顿了好几次,才把所有的话说清楚。
绿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听着伯赏闻玗用低沉的声音,缓慢的语速讲述着令他们三人都感到锥心刺痛的经过。原先风尘仆仆脸上的那一丝疲惫逐渐被惊愕、愤怒和痛惜所替代,握着椅子扶手的手指紧紧地掐到了木头里,指甲的粉色也转为一片青白,连带着宽大的衣袖无风自颤。
绿醉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当初的预感真的变成了事实。那晚他所看见的,那个作画时浑身散发着柔和气息的燕惜羽,那个笑得能令太多人着迷的燕惜羽,竟然就这么一去不复返了!
早知到事qíng会发展到这个地步,自己当初就不应该顾念燕惜羽的意愿,用伯赏闻玗因为自己对山庄的作出牺牲,而答应过给自己的那个特殊权利,将燕惜羽留在身边。即使自己给不了他优渥的生活,但起码能让燕惜羽过得平安,而不是现在这样满身伤残,生死未卜。
只是,燕惜羽竟是个借尸还魂的人,这却也是大大出乎了绿醉的意料。听到这个比那些神话传说还要诡异上三分的故事,绿醉不禁扪心自问,如果那晚是自己处于伯赏闻玗的位置,自己会不会当场就全盘接受燕惜羽的这番说辞呢?
“绿醉,你和惜羽少说也在一起渡过了两年的时光,你觉得,他会不会真的是来自于一个我们不知道的世界?”连庭秋见绿醉也是神qíng不定,便轻轻问道。
绿醉将椅子的扶手握得咯咯作响,但出口的音调仍是那么的平稳,“庄主,连总管,我相信,你们既然说阿羽是那个杀手,自然是得到了有力的证据的。所以如果要我来说,作为一个副舵主,我对他的话抱有怀疑;但是作为阿羽的旧识,我信。”
绿醉说完这些话后,伯赏闻玗和连庭秋都是默不作声的沉思良久。其实他们的想法又何尝不是和绿醉的一样?在公,他们不能放过任何的疑点;只不过在私,他们几乎已经完全接受了燕惜羽的解释。而且随着燕惜羽在他们眼前消失的时间越长,他们的qíng感越是将理智打压了下去,心中的天平逐渐倾斜向了信任燕惜羽。
只是,这样的认知,却是已经来得太晚了!
41chūn风断自下主张
自从上次文婉华过来探望自己之后,燕惜羽就估计着,他在“鸿正教”的清静日子将会一去不回。果不出其所料,打那之后,文婉华每天都派人送来些点心补品,而她本人也隔三差五地借着各种理由过来同燕惜羽以及隽遥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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