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扬和我的一样,只不过,是在右臂,所以,第一次见面,我便认出了他,只是怕他无法接受,才一直没有说出来。"
"小时候的他,脸圆圆的,总跟在我身后,追着叫哥哥。长大了,瘦了许多,却越来越像父亲。"
"原本想着,就算是不相认也好啊,能在一起就已经很难得了。"
"可我却救不了他,我唯一的弟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去,他还只有十三岁啊。"
"他们都走了,我为什么还要活着?"
"这么…痛苦的…活着?"
身后的人在微微颤抖,即便不回头,洛向非也能感觉出他压抑下的痛苦与无助,如同几个月前初到异世的自己,那么迷惘。
完全放松,向身后靠过去,孤单的时刻,彼此的体温就是最好的安慰。
"我没有亲人,对以前也没有任何记忆,但是,我做过一个梦,"洛向非费力的组织着语言,"梦里,我有一个很亲密很亲密的爱人,他叫严初。"
"我们一起学习,一起成长,经过了各种各样的考验,终于能走到一起,可就在最后即将相聚的时候,我却遇到了意外,死掉了。"
"……"
"……"
"然后呢?"
"然后?"洛向非轻轻笑着,"然后我就醒过来了啊。"
"那个梦做了太久太久,与现实的差距又太大太大,以至于我在很长时间内,无法分辨那究竟是不是真实存在过。"
"如果,是真的呢?"
"那种感觉很真实,让我一度为丢下那么多爱我的人在另一个世界而痛苦不堪,同时,为自己孤零零一个落在这里而惶恐万分,几乎疯狂。"
"……"
"……"
"再然后呢?"
"再然后,就是现在了。虽然很艰难,但我仍然活了下来,虽然很思念,但我仍然决定了继续往下走。想和他团聚的心qíng从来都没有改变过,可我并不希望彼此执著于这种伤痛,没有什么,能比一个人的健康快乐更让爱他的人欣慰的东西了,所以,我会好好活下去,希望他也一样,不必刻意忘记,带着彼此的过去努力的活下去,更好的活下去。就算是梦也好,至少在回头看的时候,知道有一个牵挂的人曾经让自己温暖,对不对?"
洛向非平日里话很多,却很少真正表达自己的qíng绪,这么一串剖析出来,几乎耗尽了他的感xing细胞,太长时间的独自承担,一旦出口,竟有种说不出的释然。
莫雁手臂收紧,头深深埋入洛向非的颈窝,声音嗡嗡的,却已平静下来,"白痴啊,是不是真的都分不清。"
洛向非笑:"假作真是真亦假,谁知到现在的你我是不是正在别人梦中呢。"
转过身,扶住莫雁的肩膀,洛向非难得的严肃:"其实,说了这么多,都不过是华丽的借口,真正的支撑,不过是自己还不想死,还想要活下去,不管多苦,不管抛下曾经爱人独自痛苦的自己多冷酷。死过一次,才更能体会到生命的可贵。莫雁,如果你执意要给仍然存在的自己找一个理由,那么,我给你一个,"拉起对面人的手,抚上肩膀的伤口,"就算是为了我吧,不要让我们的血白流,不要让关心你的人难过,好吗?至于他们,也都是喜欢你的,所以,才会为你的行为气愤啊。"
话说完,洛向非突然灿烂一笑,大力拍拍莫雁肩膀,在对方惊讶的表qíng中,重重倒到了他的身上,"振作起来吧,我这脆弱的小身躯还需要你无微不至的照顾呢。"同时眉间微蹙,做西子捧心状。
莫雁有些诧异,"你……"只怕是从没想到有人的面孔能变得如此之快。
洛向非暗笑,呵呵,气氛从来都是用来破坏的嘛,有些话,说到即可,更多的还要当事人自己去体会,真要发展下去,只怕就是两人相对无语凝噎了,想到那个场景,哇,自己就一阵恶寒,为人师表,谆谆教诲,感天动地,还真不是自己的长项啊。
第 14 章
扶洛向非躺好,盖好被褥,莫雁迟疑着开口,"那天的事,因为你和被你刺中的那人伤势太过严重,所以,惩罚迟迟没有定下来,过几日,只怕还要追查的。"
"我知道,到时候……"
"到时候把事qíng都推到我身上好了,"莫雁急急抢白,"反正我都是罪魁祸首,没必要连累你下来,万一你……,我…"
洛向非宽慰一笑:"放心了,既然当时没让我死,之后最多也不过就是皮ròu之痛,我可以把罪责都推给你,那几人又岂能轻易罢手?别担心了,总会有办法的。"
"嗯。你先休息吧,我先出去了,中午过来给你送药和吃的。"
"去吧。"洛向非长长的打了个哈欠,刚醒来就说了这么久,还真是累了。
闭上眼,听莫雁的脚步声走到了帐门口,又犹豫的停下,软软的声音传来:"清茗,谢谢你。"
"嗯。"洛向非在半睡半醒间微笑着翻了个身。
三天后,洛向非已经可以下chuáng走动时,审判还是不容逃避的来临了。
"当众鞭一百,曝晒三日。"洛向非苦笑,"还不如直接杀掉我算了。"
那几名兵士的具体惩罚,洛向非并不清楚,想来不会太过严厉,都是一个营中的兄弟,只要不闹大,通融通融自然就过了,苦的可是他们。
左肩上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又在挣扎之下重新裂开,额上冷汗层层,咬着牙忍住背上火辣辣的疼痛,洛向非向同样láng狈的莫雁虚弱一笑,就陷入了昏迷之中。
昏沉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重重的击打自己,使劲摇头,却摆脱不开。用力,再用力,洛向非抗争之下,猛然睁开眼睛,却立即被眼前放大的人脸镇住。
"顾……将军。"b
顾华阳的手钳住洛向非的下巴,不顾他的诧异,直接说到:"如果你能撑住,活下来,就到顾成那里去报到吧。"
洛向非眨眨眼,看他转身走回了几步外,段风寅的身边,侧头轻言,后者扭头,深深地望了过来,似乎要讲什么,却yù言又止,跟在顾华阳身边,快速离开了。
顾成……洛向非搜索着记忆,应该是顾华阳身边最亲近的贴身侍卫,难道……心中重重一颤,洛向非为自己近乎奢望的想法吓到。似乎有些不太现实,可听刚才的意思,这又是最大的可能。不要抱太大希望,以免最后因失望而沮丧,洛向非不断的警告自己,却没发遏制自己心中不断沸腾的渴望。
算了,洛向非苦笑,先让自己兴奋一下吧,至少,能够支撑住渡过这次劫难,也许,大难不死,会有后福呢。
"怎么回事?"莫雁同洛向非一样搞不清状况。
"呵呵,本人玉树临风,英俊不凡,顾将军一见之下,惊为天人,从此倾心暗许,自然要来求亲,以定终身啊。"
"想得美了,要看也是应该看上我啊,你个没长开的豆芽菜。"
洛向非咋舌,小孩子真是跟自己待多了,被带坏了啊,果然应该思考一下言传身教的重要xing。
身体稍微挪动,绑缚的绳子便在遍布全身的伤口上磨过,又是一阵深入骨髓的疼痛。洛向非咬牙抽气,恨不得立即晕死过去,可偏偏寒风刺面,让刚才的昏沉一扫而空。
"还有两天半啊。"洛向非轻叹。
而正午的太阳,正惨白着脸照亮每个人的伤痕。
"好…热…"洛向非难耐的扭动着身体,"好…痛…"每一寸骨头,每一块皮肤似乎都已支离破碎,正随着自己的动作在chuáng铺间碾动。
急躁间,额头上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慢慢覆盖下来,一只温热的手坚定却轻柔的拍打着肩膀,洛向非渐渐平静,似乎潜意识中知道自己已经熬过,心qíng竟然奇异的安稳,终于沉沉睡去。
又一次醒来-最近好像不停在昏迷的样子-洛向非向着焦急守在身旁的莫雁咧嘴一笑,"嗨,好久不见。"
莫雁眼睛一瞪,手一扬,将将就要打下来,可看了半天,似乎没有多少好地方是可以供他大胆行凶的,攥了攥,只得无奈的放下,"不是好久不见,是差点不能相见。那顿鞭刑引发旧伤,你几乎就没命了,知不知道?幸好那个营头不知念起什么,说大过年的,不宜难为人,第一天刚过,就放了我们,要不然…要不然你就真要去和风扬做伴了。"声音带过一丝哽咽。
洛向非拉过他尚在颤抖的手:"哪儿就那么容易去了,我这种大好人,自然是要长命百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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