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念_杳然【完结+番外】(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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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昙花的光芒越来越盛,无嗔在旁边小声说着什么,花瓣摆动的幅度在慢慢降下来,看来这幽昙花的脾气还挺大。看着无嗔的眉毛有聚拢的趋势,我轻轻咳出声,勉力保持面无表qíng,“它能不能修仙我不知道,我所知道的就是,如果你再不gān活,就别想赶上寺里的晚膳了。”

  无嗔抬头看看天色,咬咬唇,走到被丢弃的斧子边,开始动手砍柴,这深山老林的,木柴倒是不小,可你让我看着这么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在那边用冻得通红的小手一斧一斧的劈柴,又是寒风凛冽,又是冰雪堆积的,脸色都被冻得发青,我实在于心不忍,跑到幽昙旁边,我小小声的说,“喂,你看着这孩子吃苦,都不心疼吗?我是没办法,你可是拥有神力,稍稍施个法术不就能帮他了吗?你不是要修仙吗?仙人当然要有普渡众生的念力,现在也不要众生,你就普渡他一个,怎么样?”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我的一脸虔诚再也撑不住了,一时忘了自己不具形体,走过去就要把幽昙花连根拔起,该死的家伙,人家掏心掏肺对你,你居然连这么个小小的忙都不愿帮,就顾着你那见鬼的修行,你说你活在世上有什么意义?

  “它是为我好。”我回过头,正好看见无嗔用衣袖擦过额头,他转过脸朝着我的方向笑道,“我听见你卷衣袖的声音了。其实不要为我不平,这世间万般苦,不过是为增加心力的历练,以平常心看待,未尝不是一种乐趣,抄经,是为更深的诠释其意,砍柴,是为qiáng身健体,任何事,其实都有两面,盈盈亏亏,视乎人心。”

  我抵着下巴想想,好像是有些道理,也罢也罢,人家当事人都不说什么了,我在这义愤填膺个什么劲?那边无嗔已经开始继续工作,我打一个呵欠,开始无聊地把玩自己的头发,真不知道怎么会那么长,都一直拖到脚踝了,泛着浅浅的紫色,倒是与那幽昙花有几分相似,指尖绕上去,软软滑滑的触感,让我心头一dàng,有什么东西极快的闪过去,我皱皱眉,那丝异样如风扣帘陇,霎时无存。

  好一会儿,眼看着日已西斜,无嗔开始把散乱的木柴捆绑起来,枯huáng的藤条一缕缕搓成简单的绳索,负在背上,趁着无嗔单薄的身子,让人格外不忍。恨恨瞪了幽昙花一眼,我跟着无嗔亦步亦趋回了寺院。

  还好来得及赶上晚膳,虽然无嗔那几个无德师兄借口无嗔岁数小,不需要吃太多,只给无嗔留下一碗稀粥,但总比往日错过这一餐好,我看着那几个无赖欠扁的样子,暗暗发誓,我要是不让你们好看,我就,我就,我就变得像那朵破幽昙花一样丑。

  一大早的禅房就乱作一团,方丈匆匆派出戒空下山一趟,听说是要请大夫。其他的师兄弟都守在禅房外面,jiāo头接耳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我问了一下无嗔,他也是满面忧色,说是有一个师兄让毒蛇咬了,像是有生命危险,问他名字,支支吾吾半天才道是无忧师兄,也就是每次带头欺负无嗔的那个痞子。

  呵,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我穿墙而入,进了那座禅房,那家伙正抱着小腿在chuáng上打滚,我费了好大劲才看见他腿上的伤痕,依照形状应该是竹叶青的齿痕,不过伤口已经给处理过了,毒液也吸出大半,应该没有生命危险,神智蓦地一激灵,想起今晨是无嗔跟他一起上的山,再回想刚刚见到无嗔时他唇瓣的颜色,该死,这孩子,那么好心做什么,那种败类死一个算一个,白白赔上自己xing命救他作甚?

  急匆匆赶回去,无嗔居然还一脸焦急的问我无忧的qíng况,我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最后qiáng硬地命令无嗔跟我出去一趟,所谓十步之内必有相克之物,这是自然法则,到了他们今早到的地方,来来回回好几遍,我总算是找到所需,虎着脸让他把那些糙药都带回去,三碗水熬作一碗煎服,我一个人坐在桌边生闷气,就没见过心眼这么实在的孩子,最后竟然还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不可以端给师兄先用,也不想想,你那师兄,恨你狠得要命,怎么会相信这药的效用,得得得,再把他搁在这寺院里,总有一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所以等他喝完碗里的药,我抱着商量的口气开口,“无嗔,明天我们就离开好不好,就我,你,还有幽昙,三个人生活在一起?”

  “为什么?”无嗔的眼睛转过来,仍然没有焦点。

  “你看,你在这里也没有起到什么样的作用,而且你的师兄,师父又不喜欢你,何必留在这里受罪,还天天惹得他们生气,再说,外面天大地大,好吃的好玩的多了去了,对了,你长那么大,还没下过山吧,你跟着我下山,我保管你不会想要回来。”再接再厉,再接再厉。

  “可是修习禅宗,原本就是要了断红尘,缘何还要受它诱惑。”

  一句话说得我一愣一愣,忍不住上下打量他,这孩子真的只有十二岁吗,怎么跟看破红尘的老头子似的,正发愣呢,一句阿弥陀佛砸下来,让我彻底无语,也许他,是真的与佛法有缘吧。

  日子就这么波澜不惊地过去,无嗔偶尔受罚,然后他的师兄偶尔会浑身酸痛,或者麻痒难当,每当这时,无嗔的眼神扫过来,我就会视而不见,反正又不具备威慑力,连根寒毛都伤不了。幽昙和我似乎八字不合,冷战是常态,发怒是加餐,常常是苦了无嗔每每充当和事佬,有时候我看他一脸无奈,一时不忍心,先低头认错,总是能感觉那朵大花的得意,就这破脾气,还妄想登足仙界,你就慢慢做梦吧。

  第 46 章【修】?

  第 46 章【修】

  转眼间就到了立chūn,原来的片片雪白慢慢被渐浓的绿意掩埋,无嗔说幽昙花xing喜寒冷,没有冰雪怕是活不长久,必须要往山巅上移植了,刚刚吃过早餐,就忙着往山上跑,我一边恨得牙痒痒,一边还得跟着上去,你说这幽昙都能跟人jiāo流了,gān嘛不自己挪挪地方,偏生麻烦别人,累得无痕差点误了早课。

  还好还好,听着院内静悄悄一片,我替无痕松了口气,总算不用受罚了,兴冲冲走进寺内,正看见愣在那里的小小身影,上前几步,目睹眼前景象,忍不住皱紧了眉。

  寺里的僧众都被绳子捆着,丢做一团,明晃晃的钢刀架在他们脖子上,不知道是不是点xué的关系,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周围一圈站的都是短衣劲装打扮的青年人,为首的一人约莫年过三旬,轻裘缓带,紫冠锦服,白皙的面容上蓄着三撇美髯,像是江湖世家出来的人物。

  “这位小兄弟也是这寺里的僧人吧。”那人走进了些,声音里满是长者的慈爱。

  无嗔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告诉叔叔,幽昙花在哪里好不好,”那人蹲下身子,神色和蔼,“告诉我,叔叔就放了你的那些师兄,还可以给你买很多好吃的东西,怎么样?”

  “你先放了他们,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我跟你走,我,知道幽昙花的下落。”半晌,无嗔缓慢的说。

  那人脸上露出喜色,连声道,“好好,我们这就出发。”

  回头发令放人的时候,我看见那人眼角闪过的狡黠,心里隐隐有种不安。

  也不知道无嗔到底怎么想的,怕露出马脚,我也不敢轻易地跟他说话,只是紧跟在他身后,在岔道的地方,无嗔忽然转向与平日里相反的方向,渐渐有些明了他的想法,那一条羊肠小道,对不熟悉山路的人来说相比天险,是根本攀登不上的,若是让他们知难而退,倒不失一条妙计,不过我看这些人来势汹汹的样子,很是怀疑他们会不会退走,怪了,不就是一朵破花,用得着这么大张旗鼓的吗?

  走了大概一刻钟,后面忽然气喘吁吁跑来一人,像是这群人的手下,不知道他在那人面前说了什么,原本慈爱的嘴脸忽然变得狰狞,他一把揪住无痕,上来便是几个耳光,像是用了几分内力,无痕的嘴角渐渐有了血痕,变故来的太快,我只能目瞪口呆看着,猛地忆起今天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已经是云消雪霁,若是被他们发现脚印,糟糕!

  似乎是为了印证我的话,一帮人拖着无嗔朝着幽昙花的方向快步走过去,刚刚看见幽昙花的一角,无嗔忽然一反路上软弱的姿态,一个箭步冲上前,挡在幽昙花前,双手平伸着,脸色冷若冰霜,“你们谁要动它,就先杀了我!”

  为首的男子只是呵呵笑着,蔑视的眼神像是再看一只微不足道的小小蚂蚁,刀锋出鞘的声音刺耳的响起,男子握住刀柄,指向无嗔,“让开,不然别怪我手下不留qíng。”

  无嗔只是静静站着,不动不摇。

  男子低咒一声,刀锋夹杂着势如破竹的气势冲向无嗔,那一刻,我忘了自己不具实体的状态,挺身挡上去,这是我整整看了三个月的孩子,要欺负也要先过了我这关。

  没有预料中的疼痛,甚至没有刀锋接触肌肤的冰凉,我愣愣地看着刀锋穿透我的身体,有什么闷闷的声音传来,我回过身,看见娇小的身影缓缓落下去,殷红的血迹沾染了皑皑白雪,沾染了幽昙淡紫的花瓣,沾染了无嗔暗灰色的僧袍,那般绝望的色泽,那般熟悉的景象,我伸出手想要接著他,却看见他的身体穿过我的双手,不受控制地滑落在幽昙旁边,那样鲜艳的颜色像是一把开启记忆大门的钥匙就这么直直cha进来,额角一阵阵抽痛,我抱着头蹲下来,眼前忽然出现许多熟悉的画面,是谁,笑容诡异,消散在空气中,是谁,仰天流泪,唇畔含笑,是谁,面容附上淡淡死气,却是笑容清朗,是谁,白衣翩然,却为鲜血所污,是谁,是谁,那些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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