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那样坚定勇敢,放佛他已经是个qiáng大的斗士。
苏湛的qíng绪稳了稳,没了方才的纷繁复杂,语气不屑地说道,“你要是怕了哭鼻子,我的怀抱可以借你安慰的。”
周围都是脚步声,pào弹的声音,男人的喊叫声,女人的惊呼声,小孩子的哭声……
“我是苏正刚的儿子,我才不会哭鼻子呢!”苏泛的声音,在周遭的声音中听起来快要被掩盖去,却又是那样清脆。
苏湛默默地在心里重复了一遍,是的,我是苏正刚的儿子,死了一次,这一世要做条好汉。
一行人终于到了防空dòng,这个防空dòng是在苏湛的外公在时就未雨绸缪地挖起来的,结合地形和已有的天然dòngxué,隐蔽结实又安全。已经有部分人早他们家先到,都是苏湛认识的,军队的家眷和无法再上战场的残疾军人或者上次出战未愈的士兵。见苏湛他们到了,众人倒是都起来,纷纷和钟意映问好,嘴里叫着苏夫人。
钟意映却是让大家都坐好,又简短温和地说了几句安定人心的话,她只说,我们要相信那些上战场的男人们,他们是为了让我们能够安心在这里等着他们回来而去的。一时间,僵硬凝重的气氛倒是破了冰般。
女人们安慰着自己的孩子,留下的男人们符合着将军夫人的话,“夫人,我们不怕,有苏将军在,我们怕什么!”“死过好几次的人了,我们这条命都是留着保护你们女人孩子的!”“他们上战场,我们保后方!”
苏湛只觉得母亲牵着自己的手紧了紧,方才微微颤抖的手指却是不再抖动,握着自己的手也渐渐暖和了起来。而苏湛活了两世,从来没有经历过打战,却也从未如此镇定过。
钟意映牵着苏湛和苏泛的手,到了他们早就安排好的休息位置,下人们都开始布置安顿着。防空dòng很大,天然和人工雕琢的dòngxué一dòng连着一dòng,不过早已通电,橙huáng色的灯泡不大亮,却在dòngxué里照出了一片片天地。
防空dòng里的人也都安静下来,苏湛都能听到女人轻哼着陌生的歌谣哄着孩子睡觉的声响,还有人在低低私语着,甚至有人又继续方才的chūn秋大梦,打起了响亮的呼噜声。
李副官安顿好钟意映母子之后,朝钟意映说道,“夫人,将军将您和大少二少jiāo代给我,我定不辜负将军的期望。只是建平还得去外面看看,去去就回,防空dòng和外面都有将军的卫队,山下小镇上都有我们的人马布防,所以,应该是安全的。”
钟意映只微微一笑,“我信正刚,特殊时期,建平你去吧,我们母子三人还有这么多人照顾呢,不用时刻跟着我们。”
“是,夫人!”李副官端正地朝钟意映敬了个军礼。然后,蹲下身子,先是朝苏泛笑了笑,像拍大人一样拍了拍苏泛的肩膀,“将军说,苏大少是家里最大的男子汉,要保护好弟弟和大妈。”
苏泛的嘴角抿得紧紧的,眸光闪动,坚定地回道,“我一定能做到。”
他记得,上一次父亲就已经和他说过一次了。这一次,再次从李副官口里得到肯定,苏泛的心里是前所未有的热血沸腾和勇气,他甚至觉得自己一下子长成了一个大人,身后有大妈和弟弟,需要他看护。
很久以后,他才知道,这种感觉,叫做责任。
第26章
李副官点头笑了笑,站起身来。苏湛忽地被他抱着,腾空而起,举在半空中,只听见李副官对他说道,“二少,将军让我这样抱抱您,他走得急,来不及抱您。将军还说,阿湛是个好孩子,只是,你要开始长大了,和哥哥好好相处,做一对好兄弟。”
苏湛鼻子一酸,却是生生地忍住了。他老爹这是在做遗言么!他不需要这样的遗言,虽然他知道,每次上战场,都会有人不再回来。可苏湛从来没有想过,他的父亲,顶天立地的苏将军会回不来。
苏湛也突然明了,其实阿爸什么都知道。
他给苏泛的话,是让苏泛负担起责任,给自己的话却是让自己好好成熟起来。即便是上一世,自己的老爹是不是也知道,苏泛才是有才能能担当得那一个?可他却是坚持着,让自己掌管苏家。明知道自己是个不成器的,可还是愿意让自己继承一切。苏湛发现,上一世的自己有多么窝囊没用,他老爹就有多么疼爱自己,因为他从未放弃过自己。
一想到上一世,那个钢铁般坚毅的将军老爹,最后不是死在战场上,而是被自己和苏泛兄弟相争气得中风躺在chuáng上苟延残喘、垂垂老矣的样子,苏湛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后悔过,后悔上一世的自己,荒唐糊涂到极致。
可是幸好,幸好他能重来一次。
“好。”苏湛心里汹涌澎湃,千言万语只化作了这么一个字。
李副官走后,防空dòng里渐渐安静下来。苏家的上上下下紧紧靠在一起休息,苏湛和苏泛被钟意映搂着靠在妈妈的怀里,温热柔软伴着她身上若有若无的熟悉香味,jīng神紧绷的俩人最终又睡了过去。
钟意映将怀里的两个小子搂了搂,盖严实苏湛和苏泛。她看着熟睡的两孩子,心里酸涩又柔软。她现在,没有后悔,甚至庆幸自己将苏泛给留了下来。没有了父母,这俩兄弟尚可相依为命。要是只有苏湛,那么他就该一个人面对这残酷的战事,而苏泛也会在这战乱不堪的国度里辗转流làng。而现在,就算是死,俩兄弟也可以在一起。
惴惴不安中的pào火并没有在他们上空响起。等苏湛在阿义怀里醒过来时,众人们甚至都简单地吃过了早饭。而他依旧还是睡了个大懒觉。苏泛甚至都带着几个高级军官家的娃娃们,在一个空地上玩了起来。而被一大群人围着的苏泛显得风度和耐心都极好的样子。
苏湛站在一旁看着满脸笑意的自家哥哥,心不在焉地咬了一大口烧饼,原本就松动的rǔ牙一下子磕到了,疼得他“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苏泛赶紧上前,只见苏湛手里正拿着版块烧饼,另一只手则捂着半边脸,正嘶啦嘶啦地冷气直抽。他将苏湛手里的烧饼接过来,安抚弟弟道,“这烧饼确实硬了点,弟弟你正在换牙,我给你一点点掰下来。”说着小小的手就开始掰着手里的烧饼。
“哥哥,我也要吃烧饼,我也要,要烧饼。”
正等着苏泛给自己掰烧饼的苏湛一歪头,只见居然有个豆丁大的小男孩约摸六七岁大,抱着苏泛的腰正躲在苏泛身后探出来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来,眼睛大大的水汪汪的,嘴巴却像是棱角一样,皮肤白皙,唇红齿白,居然是个相当好看的小豆丁!
苏湛起了逗弄之心,恶狠狠地瞪了眼小豆丁,将人家瞪回苏泛身后,没想到小豆丁脑袋瓜子缩了回去,却还是不依不饶地抓着苏泛后腰的衣服,嘴里嘟哝着,“苏泛哥哥,小嘉要烧饼吃,要烧饼吃。”
苏泛拉着小豆丁出来,半抱着让他站在自己身前,眉眼弯弯地对苏湛笑道,“弟弟,你看看,小嘉是不是很可爱?”见小豆丁一直抓着自己手里掰好的烧饼,苏泛很自然地将一小块烧饼喂给小豆丁吃,而小豆丁也是乖乖地张着红润的小嘴巴将烧饼一口吞下。
“好不好吃啊?”苏泛摸着小豆丁的脑袋,觉得他有几分像苏湛小时候,然而是个乖巧多了的苏湛。
“好吃。”小豆丁点点头,乖巧稚嫩地回答苏泛道。
“那是我的早饭。”苏湛龇牙咧嘴地吓唬他,吓得小家伙又缩了回去。
“阿湛不要这么凶。他叫严从嘉,是严叔叔的儿子呢!就是那个送了竹蜻蜓给我们的严叔叔。”苏泛解释道。
苏湛捂着半边脸不想跟苏泛说话,又看在严宁远的面子上不再吓唬人小豆丁,虽然,看到那小豆丁粘着苏泛而苏泛也笑得很温和,心里是有那么点点不平衡……而苏大少则慢慢细致地掰着烧饼喂着两只小家伙……
小孩子们对于打战、驱逐、乃至鸦片这些字眼是没有任何概念的。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是在残军大败缅甸国防军之后出生的,虽然远离所谓的祖国故土,却还是在这异国他乡的土地上平静安宁地成长着。对于躲进防空dòng,他们也只当是好玩,比起愁眉苦脸担心的大人们来说倒是心qíng更加放松。
苏湛当然没当自己是小孩子,更加不可能加入他们的游戏队伍。他只静静地坐在一旁托着两腮看苏泛带着一群小屁孩子老鹰抓小jī。
苏将军的军队,乃至整个留在缅北山林里头的国民残军,大家都觉得残军而已,不成气候。却是没想到一群没有国籍的人能够在这异国他乡的土地上扎根下来,缅甸、老挝、泰国的政府军队、武装割据、土司们,谁来打都赶不走,顽qiáng顽固得不得了。
苏湛看着嬉戏玩闹的小孩子们,倒是明白了苏军战无不胜、无往不克的原因——这一群女人孩子,是他们的家,是他们的根,他们必须护住,哪怕是去枪林弹雨里头,用命去厮杀。所以,他相信,他的将军老爹一定会带着人打胜战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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