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盛无奈点头,他总是说不过这张利嘴。
「那你说要怎么样?」
「世人趋利,我们就以利驱之,你要让人知道赈灾是有好处的,大家就会参与,只要能推动宓州的富户,他们手上的财富就足以让宓州平安度过灾荒。」
殷盛不解:「可是朝廷能给他们什么好处?」
「我们可以挖掘潜在的利益。」南宫乐指着地图上宓宁城外通往另一县的路说:「比如,我们将这条路修整。这两个地方都是繁华的大县,路修好之后两县之间来往的车马就会大大增加,沿途就会发展起来,我们让富户修缮这条道路,好处就是这条道路旁边的土地,他们出多少款项就能得到多少土地,日后开店的利润便是朝廷给他们的好处。若有必要,朝廷也可以给予减免赋税的优惠。
「你别觉得这样朝廷是亏了,你要想到,这条路修得好,用上几十年不是问题,减免赋税不过两、三年,日后收取的商税就全是朝廷的收入,这样一来朝廷既得到了路,又得到了税,非常合算。」
「那修路的富户岂不是亏了?」
「不,他们也不亏。若是不修路,就没有这笔买卖,那么他们就赚不到这钱,而修路赚的钱远比付出的多。」
殷盛考虑了一下,觉得似乎可行。
南宫乐又说:「除了这些实际看得到的利益,还可以给他们一些虚名,比如赈灾结束后可以让难民修功德碑,将捐赠钱粮的人名、商家名刻在上面。这些商人不缺钱就缺名,有这样的好事他们乐意得很,其他的人看到这样的做法也会纷纷效仿,时间长了,也能培养商人做善事的习惯。」
殷盛思忖良久,找不出破绽,便点了头。
南宫乐一笑,拿出早已写好的详尽计画书,将各种细节对这根古代木头做了解释。
殷盛越听越是心惊,之前南宫乐粗略地说时他还不觉得如何,一见到详细计画,才发觉此计的细致深远,当下便拍板执行。
拳头大就是方便,军队出马,宣布以工代赈的基本事项,难民就都老老实实地照做了,有力气的年轻男子gān最苦最累的力气活,老人、女子们负责烧饭送水等轻松的后勤工作,小孩子则分散到山里捡柴火。殷盛监督工程,南宫乐则出面联系各家富户。
佟家商队在商人、富户之中极有名气,十几年前以恐怖的速度壮大发展,从未做过一桩赔本买卖,哪怕有人故意破坏,也会被反击得体无完肤。现在佟家少主亲自出现,各家自然给足了面子,再一听原来还是赚钱的好事,纷纷拿出钱粮按照南宫乐所说的方式入股,短短几天就聚了大量钱粮,多处工程同时进行,相比之下反而是做工的人手显得不足。
看着热闹又井然有序的工地,看百姓的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殷盛也不由得展开微笑。
南宫乐敏锐地捕捉到这抹笑容,立刻翘起嘴角,得意道:「我厉害吧,这么天才的主意都能被我想到!」
殷盛感到好笑,从没见过像他这样会自夸,忍不住想要损上两句,但挖苦的话到了嘴边,瞥见对方亮晶晶的眸子,表qíng是得意的、骄傲的,像是战胜的小公jī扬起了下巴,自信的光芒闪亮bī人。
损人的话语吞了回去,殷盛笑了笑,拱手行了一礼,真诚道:「确实天才。殷某代百姓谢谢佟少爷了。」
南宫乐打了个寒颤,被这家伙突如其来的斯文弄得起一身jī皮疙瘩,搓搓手臂刚要吐槽,但眼珠子一转,坏主意又冒出头,他勾起了那玩世不恭的笑容,嘻嘻笑道:「只有一声谢谢太没诚意了吧!」
「呃?那佟少爷的意思……」
他掏了掏耳朵,道:「别的不说,先把称呼改了。少爷少爷的喊你不累呀?叫我乐乐吧。」
这回殷盛不接话了,乐乐?太亲密了吧。
南宫乐撇嘴道:「仆人才叫我『少爷』呢,别人都叫我乐乐。」
殷盛迟疑,委婉地拒绝道:「不如我叫你佟乐吧……」
他想了想,却坚持说:「就是要叫乐乐!」
殷盛无奈,只能应承;「那我就冒昧叫你乐乐了。」
「嘿,光是改个称呼还不够哦,你要怎么谢我呢?」南宫乐说着,俏皮地眨眨眼,「卖艺还是卖身呢?」
殷盛的脸顿时黑了一半,语塞半晌才问:「卖艺是什么?」
「跳一支脱衣舞给我看喽!」
见男人一张俊脸顿时全黑了,南宫乐开心地哈哈大笑。
「你这家伙……」殷盛叹了一句,摇头苦笑。好在自己知道这少年xingqíng奇特,常有惊人之语,早将仆役、属下摒退,不然这样的话被旁人听到,自己哪还有什么将军的颜面。
看对方笑得如此开心,殷盛心里明白,这家伙就是喜欢捉弄自己。
而这样狡黠的笑容也令他想起藏在记忆深处的那个人,不过一面之缘,却忘不了那在阳光下耀眼的身影,回眸一笑,世界便只剩下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和灿烂的笑容。
殷盛下意识摸了摸腰间那块环佩,这与他如今身分有些不相称的环佩正是那人送的,犹记得那人将环佩甩来时说了「娘子好好收着,等我日后来娶你」──可笑的是,分明自己是男的,对方才是女的。
殷盛笑着摇摇头。当年自己不过才八、九岁,至今连对方的模样都记不得了,这琉璃环佩当初价值连城,如今已满大街都是,上面也没什么特别的标记,怎么也不可能将人找到,现在还留着,也只是做个纪念罢了。
两人又在工地里走了一阵,南宫乐随口问道:「上次回去之后有查一下是谁是背叛者吗?」
殷盛一愣,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问:「你、你说什么?背叛者?」
南宫乐一脸奇怪地看向他,「不会吧,你没有调查一下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皱起眉头。
南宫乐定睛看了他一会儿,一字一字缓缓地说:「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你和属下到大漠中探查会遇到塔木木的袭击?」
殷盛不以为然,「他们本就在沙漠中活动,偶然遇上又有什么奇怪的?」
「很奇怪哦!塔木木他们特意打扮成沙盗的样子,还找上你们就够奇怪了,更何况他们的部落离你们遇袭的地方那么远,这真的只是偶然?」
殷盛静默了一会儿,闷声道:「也许他们是意外得到消息。我的兄弟都是跟我一起出生入死的,是过命的jiāoqíng,他们不会背叛我的。」
南宫乐不屑地撇撇嘴。「那可不一定,忠诚是因为背叛的价码太低……」
「你别老是张口闭口就是利益的!」殷盛微恼地打断南宫乐的话,「我信得过和我出生入死换过命的兄弟!」
「兄弟又如何……」
「你一个商人又懂什么!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这样只重利吗!」殷盛bào躁地打断南宫乐的话。
南宫乐脸上的笑容终于完全消失了,他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轻蔑道:「我怎么就不知道了?并肩作战过又怎么样,换过命流过血又如何,离开了战场那样的特殊环境,有几个人能保持当初的qíng谊?让一个人背叛的原因未必是钱,也有可能是名声、权力、美色、亲qíng、爱qíng。
「我出十万贯让你杀了你的好兄弟,你定是不肯,可我若以你的父母、你的爱人,甚至是你的国君来威胁你,你做是不做?做了就是背叛!你怎么能保证,你的好兄弟都是刀枪不入、毫无弱点的人?就算是你也不可能,毫无弱点的不叫圣人,叫做死人!」
「你──」
殷盛张嘴想要反驳,却又发现无从反驳,只吐个音就没了下文。
「该死的!」他气恼地将脚下的石块踢飞,扭头走向另一个方向。
南宫乐撇撇嘴,头一甩,便往另一个方向走。
他不悦地回到自己暂住的宅子,生了一会闷气,忽然自嘲一笑,他和古人生什么气!那木头哪里懂得那些弯弯绕绕的事,和对方生气岂不是自讨没趣?
想是这么想,可南宫乐还是不痛快,撇撇嘴,决定以后要变本加厉欺负那个大笨蛋!
哼,小时后长得那么可爱,怎么长大变得这么顽固!真是让人看不下去!
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趟,南宫乐叫来心腹,「冬霖,你派人查查,上次背叛殷盛的人是谁,他们上次被我们阻挠之后肯定还会有动作!」
「是!」
第五章
殷盛几乎是在南宫乐转身离去的同时就后悔了。他一时激动,想都没想就将怒火发泄到对方身上,然而冷静下来之后他立刻就明白了。
佟乐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他带着亲信进入大漠乃是秘密行动,就算碰到敌人是偶然,可塔木木却好像事先就有所准备,带人乔装成沙盗袭击他们!
可知道这次行动的人非常少,每一个都是跟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如果是这些人背叛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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