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点实在太多了,他见了殷盛虽然欢喜,却没有昏了头。不说殷盛一声不吭地来合不合qíng理,光说是给他惊喜这点就够怪了,他甚至怀疑这个古板的男人脑袋里有没有名为「罗曼蒂克」的细胞,再说他上楼时不顾场合拥抱、激吻甚至欢爱,这完全颠覆了他心里古板殷盛的形象,还有他居然完全不为自己的欺骗生气,这都与他的xing格大相径庭!
一个人的xing格、思想是很难在短时间内改变的,除非……受了什么巨大的刺激。
再联想到之前殷盛写来的信函……
南宫乐眸光黯下,某个猜测在心中渐渐成形,但如果可以,他并不希望事实如他所想。
南宫乐并不知道,殷盛已和皇帝约好,在这边的事qíng结束前不会公开婚事,再加上南宫乐纵然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轻易得知一个王朝最高当权者和臣子密谈的内容,所以查了几天仍毫无消息。
朝廷的战船继续沿江而下,将三十六寨的据点一个个连根拔起。三十六寨私藏的老旧战船对普通帮派或许有莫大的威慑力,但面对朝廷兵船就只能落荒而逃。
不过对三十六寨来说,在他们派出战船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他们的结局——朝廷是不会允许有这种私人武力出现的。
qiáng龙帮有了朝廷支持,势如破竹,原来是胶着甚至暗藏危机的战局一下子翻转,qiáng龙帮的敌人也从三十六寨变成那些企图争地盘的其他帮派身上,不过前有朝廷开路,后有qiáng龙收尾,一时间两者竟是「合作」无间。
而与此同时,武林各大门派也纷纷发话支持佟家商号,更有人含沙she影地提及藏在背后的三山六岳。像是印证他的话一般,三十六寨派人去三山六岳求救,可果然失败,被拒于门外了,三山六岳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将麻烦引上身。
「少爷——呃,殷将军。」
冬霖急匆匆地进门,却正好撞上南宫乐和殷盛相拥而坐的一幕,到嘴的话便吞了回去。
南宫乐笑道:「冬霖,你慌张的样子可不常见,怎么了?」
冬霖看了一眼殷盛,迟疑着没说话。
殷盛主动站了起来,南宫乐却将他按了回去,挽着他的手臂说:「小盛盛,我觉得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就是坦诚和信任,我家里的事我不避着你,你就坐下来跟我一起听,好不好?」
殷盛犹豫了一下,微微点头。
南宫乐使了个眼色,冬霖抿抿唇说:「老爷说他要带人踏平三山六岳,大少爷和二少爷也都说要去……」
他越说越无奈。自家老爷平时放着好好的武林高手不当,跑去考科举也就算了,现在居然又……唉,说实话,以南宫家的实力,真要灭了三山六岳也不过是几个月的事qíng,但这事qíng影响太大了!
南宫乐顿时乐了,哈哈大笑道:「真是我的傻父兄!那现在呢?」
「夫人和管家都吓坏了,暂时将人劝住了,但如果少爷您不出面制止的话,属下觉得老爷他们还是会……」冬霖叹气,好在真正当家作主的是南宫乐,这位主子虽然常有惊人之举,但皆是经过深思熟虑,从未唐突行事。
南宫乐笑呵呵地说:「我知道了,写封信跟他说一下就好了。」
说着,他铺开纸张,提笔写信。才写到一半,又有仆役匆匆进来。
「少爷,皇上给殷将军下旨了!使者现在就在前厅候着呢!」
南宫乐有些惊讶,下意识看了眼殷盛,而后者低着头,眉头紧皱,似乎在思考什么。
猜不透皇帝此时传旨是为了什么事qíng,两人也不敢怠慢,稍整理仪容便出去接旨。
那太监展开圣旨,尖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兵部郎中殷盛,其xing秉义、其行秉良,允文允武……兹特赐婚长玉公主,着尔近日返京,择日完婚,嘉尔冠荣,永锡天宠。」
殷盛愣在当场,他万万没有想到皇帝居然在这个时候颁下圣旨来,而且——还是在南宫乐面前!
他浑浑噩噩地转头看去,只见少年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目光如剑,死死盯着自己,南宫乐咬着牙,握紧了拳头,似乎在克制什么,克制到全身发抖!
传旨太监好心提醒道:「殷将军快接旨呀,别发呆了。长玉公主貌美如花,又深得皇上宠爱,殷将军可真是好福气啊!」
「臣……」殷盛喉咙沙哑,身边那道锐利的目光更是令他低下了头,他无法面对,也不敢面对。
良久,他叹了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谢主隆恩。」圣旨jiāo到了殷盛手中。
南宫乐的眼瞳陡然一缩,一个箭步上前捉住太监的手腕,厉声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下的旨?」
那太监本感到生气,然而一看到南宫乐那要吃人的样子,不由得心生惧意,颤声道:「皇上……皇上之前就和殷将军说好了啊……」
南宫乐一怔,手指不由得松开了。
那太监吓得立刻抽手退去,看殷盛跪在原地没有动静,忙说:「奴才就先告辞了……殷将军,记得早日回京!」
传旨太监惊魂未定地匆匆告辞,他一出门,南宫乐的目光便she向了殷盛。
殷盛还跪在地上,低着头,一动也不动。
「殷盛!你给我起来!」他一把抓住殷盛的衣襟,用力将他拎起来,声音一字一字地从牙fèng挤出,眼睛里像能喷出火,「什么叫之前就说好的?你——」
话音戛然而止,之前殷盛那一系列反常的表现从脑海中快速闪过,一切都有了解释,一切都串在了一起!
南宫乐像是从未见过殷盛似的,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久,慢慢松了手,冷笑道:「好,很好!耍着我玩很有意思是不是?」
殷盛慌忙站起,急急解释,「不是的乐乐,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一切这是我幻听了?还是这是你和皇帝联合起来演的闹剧?」
「我——」
「你敢说你之前不知道赐婚?你敢说你来见我时心中无愧?殷盛,我南宫乐不是瞎子,也没有被爱qíng冲昏头,你的一举一动我看得很清楚!你若心中无愧,你会在大庭广众下抱我?你心中无愧,又怎会轻易原谅我的欺骗?」
少年嗤笑一声,双眸渐渐黯了下来。
「枉我南宫乐两世为人,居然被你耍得团团转?我第一次爱上一个人,想跟他过一辈子,但原来一切都是个笑话……呵呵,殷盛,你真厉害,真的很厉害!」
南宫乐笑着,那样清脆却又那样冷冽,每字每句都凝结了满满的恨意,冻成尖锐的尖刺,一根根cha入殷盛的胸膛。
他心口剧痛,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不,他不想要这样的!
「乐乐,听我说!我、我真的不是——是,是皇命——」
「见鬼的皇命!」
南宫乐的微笑面具完全破裂,怨恨和伤心汹涌地扑向殷盛,他愤怒地咆哮,「皇命?皇帝叫你娶人你就娶,叫你去死你就去死是不是!」
「我是——」殷盛张大着嘴,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
他不能跟南宫乐说,自己这样做是为了保护他……以南宫乐的xing子,他若知道了,可能会有不好的后果?
他会不会将这世界搅得天崩地裂,只为让那黑云不再遮眼?
他会不会因此痛恨王朝,不惜豁出去在王朝作乱只为一泄心中怨恨?
殷盛可以不在乎自己,可是他不能不在乎南宫乐,不能不在乎自己的家人。
静默片刻,殷盛深深叹了口气,别过头去,忍住心头的翻涌和窒息,幽幽道:「我知道你不理解,因为你不过是个商人,而我们殷家世代忠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南宫乐忽地瞪大眼睛,似乎难以置信。
殷盛不敢看他,怕对方的目光,会让自己无法克制地说出事实。
南宫乐注视着他,眼睛不再睁得那样大,目光也不再那样锐利,微翘的红唇不再紧紧抿着,笑容像是花朵缓慢绽放,勾起完美的笑容,却虚伪而没有温度。
愤怒在眼中沉淀成令人看不透的黑,钢铁一样冷硬的目光刺入男人心里。
「行!你是大将军,是为国为民的大将军,我就是个只会赚钱的鄙薄商人!我明白了,根本不是什么皇命不可违,你只是不会为一个商人而违,没关系,我南宫乐不缺爱人,你看不起我,我也不在乎你!」
南宫乐气得拂袖离去,俊俏的脸庞上明明挂着笑容,眼神却冷冽如冰。
擦肩而过的那个瞬间,殷盛清清楚楚听到南宫乐一字一字地说出一句话——
「从今以后,我们一刀两断,永不相见!」
第十章
南宫乐没有登上冬霖为他准备的马车,而是抓过一匹马飞身而上,一抖缰绳,马儿顿时嘶鸣着冲了出去。
52书库推荐浏览: 玿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