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霖紧追着出来就看到南宫乐骑马绝尘而去的背影,不敢耽搁,连忙骑马追上。
两匹马一前一后疾驰在大街上,吓得路人纷纷避让,冲出城门后,周围行人渐少,南宫乐却不停,马鞭甩得更狠,一路冲上南山,直到悬崖拦住去路才狠狠勒住马绳,马儿人立而起,嘶鸣不止,在离悬崖不到半步的地方硬生生停下。
冬霖在后面看得胆战心惊,生怕自家主子出事。
「少爷!您还好吗?」冬霖跳下马,快步追到南宫乐身后。
南宫乐摆摆手,在悬崖上一屁股坐了下来。
冬霖默默地站在他身后。
山风呼啸,chuī乱了南宫乐的发鬓,或许是冷风麻痹了肌ròu,他的表qíng渐渐不再那样愤怒和冰冷,取而代之的是无奈且麻木。
南宫乐眼睑垂下,目光落在那飘渺的山间云雾之中,幽幽道:「冬霖,你知道吗,我在很小的时候就认识殷盛了,那时候,你都还没到我身边呢……」
「属下不知。」冬霖摇头,但又说:「不过殷将军一直戴在身上的环佩据说是十几年前就有的,那时候此佩价值连城,殷家家风朴实保守,应该不会花钱去买这种饰物。」
南宫乐无声地笑了笑,「是啊,他怎么会去买这种东西呢,那是我在十几年前送给他的……让我算算,十六年了,没想到,都过十六年了。」十六年前南宫乐为了做生意来到京城,四岁的皮囊里是三十岁的灵魂,他那时穿上女装在街上搜集qíng报,不料被地痞当做肥羊拦住。这种小混混南宫乐自然是不怕的,不过在他出手之前,一个小男孩就挺身而出,挡在他面前,南宫乐心中有些感动便暗中帮助男孩一起击退了地痞,又装成普通小女孩的模样「哥哥、哥哥」地叫。
后来两人像是普通孩子一样一起玩了一天,临走时他见这男孩可爱,随手扔了块琉璃环佩过去,笑说:「娘子好好收着,等我日后来娶你。」男孩傻在当场,呆呆的模样让他笑得欢畅。
那时候殷盛才八、九岁,在南宫乐眼中只是个小娃娃,虽然为他那「见义勇为」的举动心头一暖,但那时恶劣xing格发作,才扔个环佩,允个誓言,做出这欺负小孩子的举动,之后把事qíng都忘个jīng光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他没想到对方会将这个东西留到现在,直到那天在大漠看到这个环佩,往事才重回心头。
也许实践诺言是件好事——看到英俊的殷盛和那久违的环佩,再加上他又给了自己想要的关心,南宫乐才萌生这个念头,陷了进去。
「冬霖,是不是我xing格太恶劣了,所以老天才这样惩罚我?」南宫乐自嘲地说。自己一辈子都在耍着人玩,没想到真想定下心时,却反被人给耍了。
冬霖沉默了片刻,缓缓蹲下,单膝跪地,低头道:「少爷,属下有句话不知不该讲。」
南宫乐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想说就说吧,跪什么。」
冬霖没有起身,「少爷,您的私事属下本不应该管,但属下认为,殷将军是宁死也不会选择背叛的人,他这次这么做,应该是有什么理由。」
南宫乐冷笑,「理由?能有什么理由!无非就是忠君那一套!他做出如此选择,说明我在他心中的分量还比不上那些礼制!连打破陈规的勇气都没有的男人,我要他gān什么?!」
「……如果殷将军这样做是为了保护您呢?」冬霖试探着问。
「我——」话音顿止,南宫乐猛然转头,眼睛瞪得浑圆,「你说什么?」
冬霖这才说道:「少爷……您想想,如果殷将军是事前和皇上说好的,那时候我们这边正处于不利的地位,朝廷始终不表态,大家都认为我们必败无疑,若此时皇上以答应出兵为条件来要胁殷将军接受赐婚,那将军他……」
南宫乐失神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心腹。
冬霖深吸了口气,又道:「少爷,您不是一直疑惑为何这次殷将军会来吗?若是将来到这里援助我们作为jiāo换条件的话,一切就都说得通了。皇上不允许三皇子拥有这样大的力量,而您的势力他无法动摇,只能将殷将军代表的殷家推向五皇子,长玉公主是五皇子的亲妹妹,赐婚一事,不但将殷将军和五皇子绑在一起,还能让你们反目成仇。」
「他因为我……所以才……」
南宫乐喃喃自语,没有焦距的目光落在不知名的地方。
冬霖不作声,说到这里,已经足够了。他的少爷是睿智的,只是,偶尔也会被愤怒遮蔽了双眼。
南宫乐沉默良久,忽然发出一声冷笑,愤怒、难过、怀疑、呆滞,所有的负面qíng绪一扫而空,嘴角扬起笑容,俊俏脸庞满是凌厉之色。
冬霖也微微笑了,他的少爷已经拨开了愤怒的yīn云。
南宫乐从容起身,拍拍沾了尘土的衣摆,眺望着遥远的东方,微微瞇起眼睛,目光似乎穿透了时空,看见那位在权力巅峰的人。
「哼哼哼,敢抢我的人——那就用江山来赔吧!」
南宫乐回到书房,殷盛已不见踪影。
他揉掉了原本写好的信,重新修书一封让冬霖送往家中,而就在这一天,伴随着一封封从他手中发出的袐信,南宫家隐藏在全国各地的势力都慢慢伸出了它们尖锐的爪牙。
他要抓破这个世界、抓破所有的束缚!
两天后,少在人前活动的南宫家家主南宫擎,无声无息出现在三山六岳其中一派——杭山派的大门前,一脚踹破了jīng钢大门,跟随在他身后的,是上百名南宫家子弟。
南宫家拉开了反攻的序幕。
半天内踏平杭山派,南宫家不过十几人受轻伤,随后他们转向下一个目标——三山六岳联盟的丹阳派。
武林为此震动,几大门派纷纷劝和。
对他们来说,虽然三山六岳在与不在都不影响他们的利益,但若被南宫家清理掉,必然引发武林动乱,这种混乱并非他们所乐见的。
然而这些震动天下的大事却都没有落入殷盛耳中,接旨的第二天他就在传旨太监的催促下起程回京,皇帝早将之前犯事的大臣留下的空宅修缮完毕,赐为「驸马府」,殷盛一到京城便住了进去,并请来宫中嬷嬷和太学院的先生每日上课,不许他随意出外走动,美其名是教授礼仪、修身养xing,实际上是软禁。
殷盛哪知道外面已是天翻地覆,只知道南宫乐有了朝廷的帮助定能化险为夷,而他们日后已不可能再有什么jiāo集,不如就此忘却,所以也毫不关心外界发生了什么,每日上完课便让仆役去买酒,喝到酩酊大醉,日子就一天天过去了。
酒意陶然,殷盛低头,再为自己灌下一杯huáng汤。
然而酒过愁肠愁更愁,殷盛伏倒在桌面上,让冰冷的硬木冷却自己内心的翻涌。
「乐乐……」殷盛闭上眼睛,轻唤着那个名字。
「小盛盛,你在叫我吗?」
脑中思念的声音浮现在耳边,殷盛睁着蒙眬醉眼,看着那一身翠绿衣裳的少年缓缓走来,只当是在梦境中,也只能是梦境了,否则那人此刻怎能出现在眼前?
殷盛哀凄一笑,趴在桌面上一动也不动。
绿衣少年不疾不徐地走上前来,伸出葱白的指尖勾起殷盛的下巴,悠悠吟道:「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那勾人的眸子中似有道不尽的千言万语,幽静而深邃地让人陷进那不见底的漩涡。
殷盛醉了,醉在这暗藏qíng意的话音中,醉在这浓qíng的眸光里。
「是我醉了对吗……是我醉了,才能再看到你,对吗?」
殷盛喃喃低语,颚下那抹温热令他忍不住伸手捉住。
少年白皙的手掌在男人粗糙的大手中显得有些小,但那分明的骨感显露出这是属于男子的手。
殷盛痴痴看着、紧紧握着,怕一松手对方就会消失在这沁凉的夜色中。
南宫乐抚摸着殷盛的脸颊,静静地看着,用指尖描绘对方的轮廓,而后,他缓缓俯下身子,随着彼此距离的缩短,他能清楚听见对方的心跳声,闻到对方身上带着酒气的迷人气息。
唇缓缓靠近,一线之隔,却没有吻下。
「殷盛,让我杀了你,这样你就可以永远和我在一起了,好不好?」
他吐气若兰,眼中满是柔qíng蜜意,似是承载了无限风qíng。
殷盛被这样的艳光所掳获,傻傻点头。
南宫乐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殷盛像是被惊醒了,想要解释什么,但微微起身却又懊恼地坐了回去。
他不能。
殷盛低下头,慢慢地松开了手。
他没有资格握住对方。
可南宫乐却一屁股坐进殷盛怀中,勾住他的脖子,张嘴就往那唇上狠狠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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