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你现在想投靠我了,”苍岚看在眼中,仍是不动声色勾唇道,“还是说浩轩广安派你来诈降?”
似乎早料到有此一问,冯彦晟伏地,从容道,
“回陛下,两年前罪臣曾向二殿下请缨,同国丈如衡、大将军胞弟沈昊瑾一起,前往长州说服大将军沈昊哲……”
说到这,见苍岚并无不快之色,冯彦晟反而有些心虚,停了停方道,
“却不想中途遇到流寇,国丈如衡命丧huáng泉,沈昊瑾也下落不明,罪臣请大将军回师无望,二殿下又迁都北上,战乱中身不由己,最后流落到了京国……”
暂时销声匿迹,不过是看出浩轩广安不是成事之人,于是另谋出路。
苍岚支在扶手上停着,更确定了心中的结论——
这绝对是一个难缠的对手,此人威名虽不及沈昊哲,却比沈昊哲要狠,而且不择手段又善于隐匿,
“看来你知道背弃浩轩广安,他是不会放过你,却又奢望我会饶了你?”
“臣惶恐,只因陛下宏图大志,并非二殿下一样狭隘之人。”
“哦?我还有这个优点,我怎么不知道,”苍岚轻笑,对冯彦晟这贴膏药很是受用一般,“莫不是我轻易放过了沈昊瑾,你觉得我也不会为了那件事,太过为难你?”
“陛下宽仁,”
冯彦晟居然不否认,又道,
“臣还知一事,对陛下讨伐二殿下大有帮助。”
“说来听听。”
苍岚挑眉,冯彦晟显然也并不想饶舌,
“二殿下并非先帝所出。”
殿中静了一静,包括带来冯彦晟的泽塔玛尔都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堂堂大晅王朝的皇帝,他的唯一的嫡子,竟然不是亲生的?!
“那还真是有意思。”
只有苍岚不为所动,他低声地笑了笑,那笑声仿佛带了几分讥诮,没等人分辨清楚,笑容已敛。
皇后的第一个儿子是青岭,那第二个儿子也不是皇帝的,倒不是什么难以置信的事,
“你又如何知道的?”
“先帝亲口所说。”
“皇兄知道?他既然知道为何还要留着浩轩广安?甚至对皇太后毫无责难之意?”
“……”冯彦晟终于犹豫了一下,迅速看了苍岚一眼,才道,“先帝无法宣之于口的隐疾。”
“你知道这是说什么吗?”
从冯彦晟开口,苍岚就猜到隐疾指的什么,浩轩一族为了血统纯正,不惜近亲通婚,这种被很多人视为被诅咒的陋习,导致后代什么毛病都不奇怪。
但这仅凭一句话,可改变不了什么,
“你这可是污蔑先帝。”
“臣有先帝的亲笔诏为证,”
和聪明人说话的最大好处就是省了口舌,冯彦晟立刻知道苍岚想要的是证据,
“是先帝写给陛下的诏书。”
果真是浩轩康煌的亲笔,不仅嘉奖苍岚在霄城首战告捷,提到身罹痿疾,更分明有立苍岚的为东宫的意思。原来浩轩康煌之所以对自己那么放心,是因他早就向自己表明传与帝位,只可惜这诏书落到了冯彦晟手中,也难怪浩轩广安迫不及待地bī宫篡位!
苍岚拿着绸缎的诏书,却在想着另外一回事,留下这个冯彦晟,固然可以让这一证据更加可信,不过……
“陛下正是用人之际,若不计前嫌启用罪臣,天下也会为陛下的宽容折服。”
冯彦晟的语调终于透出了紧张,他看得出苍岚的迟疑,成败就在对方一念间。
“用人之际?”
垂眼盯着浩轩康煌的落款,苍岚面无表qíng地重复,轻声道,
“你以为你bī走沈昊哲,我就手下无将,非用你不可?”算计自己也就罢了,他可不太喜欢有人对付自己身边人。
“陛下,北方尚未平定,南晖又大举进犯,臣只想有将功折罪的机会……”
“你觉得我会把军队jiāo给一个叛主反复的人?”
“京城驻军皆是臣旧部,罪臣若心怀不轨……”
“你以为我为什么让沈昊哲去灵州。”
苍岚声音仍不大,甚至很温和,冯彦晟却有些发憷,他一向以为知己知彼,现在是越发的捉摸不透苍岚,而自己的底牌竟不知不觉间已经翻完。
“陛下……”
两年前被苍岚刺中的景象突然变得给外清晰,冯彦晟带着病色的脸又青了几分,
“臣是真心想归附陛下,臣在暗处,若在沈昊瑾出手时就骤然发动,陛下也是防不胜防。”
“看来你也知道你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苍岚的说话似乎有着一丝怜悯,冯彦晟诧异地抬头,对上一双冷冷的银眸,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他知道,自己已经在悬崖边上,只能使出最后的手段,
“臣得报,郝连昱牙率军攻破霄城。”
“……是吗?你消息倒是很灵通,”
依旧不温不火的表qíng,冯彦晟心头狂跳,他确信自己的qíng报准确无误,但苍岚的反应实在太过平静——就算他还没收到前线战报,听到这话也该稍微变色——
苍岚起身从阶上踱下,优雅而轻缓,在冯彦晟看来就像是无聊之至,终于抓到猎物戏耍的大型猛shòu,
“看来你还是来得太快了,想不想知道城破后发生了什么事?”
第九十一章 归心
南晖再起战端,右相赫连昱牙亲为先锋,城破之时,后背中一矢,伤重。晖军破城四日,晅军围困霄城,主帅葛统率军接应被击退,右相赫连昱牙坠马,生死不明,五万晖军困于城中。
冯彦晟念着战报,忽然觉得这声音虚弱得不像是自己发出的。
这封战报如果是真的,那意味着他这一次可真的是看错了时机,他打起十二万分jīng神,想从坐回椅上的男人那里看出虚实,却只见苍岚支着头扫了眼泽塔玛尔,道,
“看来你已经知道局势对谁有利了,暗中煽动群臣对付沈昊哲不提,你们借沈益德之手挟持我一事,可有想好要怎么说明?”
“尊贵的陛下,我们只是奉了仁王殿下的旨意行事……”
泽塔玛尔被看得发毛,忙跪下申辩,还没说完,苍岚眉头一挑,喝道,
“冷昼!将他拖下去!”
“陛下息怒……!”
冷昼几招之下,毫不费力拿下泽塔玛尔,看得冯彦晟心中狂跳,急道,
“罪臣之所以能回京城,确实也得仁王叶青岭的帮助,臣还有仁王的书信!”
“……他叫你们来抓我?”
话说得很慢,苍岚眉间川纹隐现,刑夜已上前一步,拔出剑来,却被苍岚一抬手止住,
“之前泽塔尔的还曾言他想向我借兵,竟是这样借法?”
“……那只是微臣误以为仁王与陛下早有不睦,是想探知虚实所用的托词,”
瞬息从两人的反应发觉到什么,冯彦晟又道,
“但仁王殿下要微臣投向陛下是真。”
“作为一个武将你还真的是谨慎,步步为营,”
苍岚笑,他了解这种人,就是因为自己诡变太多,更不会信得过任何人,
“但朕又该信你吗?”
“陛下,臣绝无半点加害陛下之意!”
冯彦晟背上的冷汗已透湿长衫,他竭尽所能地让自己的声音听来诚恳,现在皇帝愿不愿用他还在其次,他首先要保住自己的头颅!
“那日虽是沈益德安排,但臣已准备好亲自救出陛下,却不想沈家二公子横生枝节。”
“现在说实话不觉得太晚吗?”
苍岚手指搭在眉梢,一动不动地冷冷道,
“我也不妨告诉你,今早捷报,我军收复新都伦城,洚泽州州牧上表请朝,北方平定在即,你还想拿什么来做筹码?”
顿觉万事俱休,冯彦晟知道说什么都是多余,伏地只等苍岚一声令下而已。
就在此时,殿中忽地多出一个声音,
“把他给我。”
冯彦晟不由得循声望去,从殿后走出个俊美的男人,一身夺目桀骜的红色让人过目难忘。
看到对方缠着的绷带,冯彦晟更确定了这个人的身份——赫连昱牙竟在大晅的皇宫中!竟比他收到消息还快,从城破到今日不过数日,到底要怎么日夜兼程才能做到?!
这人的出现对自己又是好是坏?冯彦晟无法判断,只是手上拿着的信纸抖动的簌簌声响,已昭示他正为一线生机激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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