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何自足很怕向小园嫌弃自己没用。
一个时辰后。
悠悠醒转过来的向小园被一个散发着清凉柚子叶香气的怀抱搂了起来:“媳妇,我回来啦。”
向小园揉着眼睛:“让你抓的人抓回来了?”
“抓回来了!”何自足点头不迭,嗓音积极向上,一如求父母表扬的小孩儿,“全须全尾的,哪儿哪儿都不落!”
向小园等了一会儿,却没等到何自足的下文,不觉皱眉:“……完了?”
何自足:“完了啊。”
向小园沉默半晌,突然伸手在何自足身上摸索起来。
何自足慌忙往外挣:“媳媳媳妇别摸,等晚上!等……”
向小园不再和他饶舌:“你怎么了?”
何自足心里一阵发虚,又不大敢撒谎,只好漏了一点点口风:“受了一点点伤,不要紧。”
“躺好。”向小园拖了拖他的手,又给他腾了一点位置,示意他上chuáng来,“要是只受了一点点伤,你早就哭天抹泪了。给我上来。”
何自足:“……”嘤嘤嘤他在媳妇心目里究竟是什么形象啊。
他委委屈屈地爬上了媳妇的炕。
向小园身体太差,一天有大半时间都要卧chuáng休息,因此在选择chuáng时,何自足格外用心。他用金楠竹丝绷底儿,又垫了十几层上好的天蚕丝和雪山绒,jīng心地一层层铺好,躺上去感觉整个人都要融化了似的舒服。
向小园摸到了他的伤处,用手指比划了一下,发现那口子大得有些惊人,脸色就不好看了:“你这是被谁打的?”
何自足咬牙切齿地:“一条疯狗。”
“王传灯?”
“嗯!”何自足拉过向小园的手,挠了挠他的掌心:“媳妇,没事儿,不疼。”
向小园暗暗咬牙。
……他说不疼,那必然是疼的。
何自足缓过一口气来,又撒娇说:“媳妇,你再摸摸这儿……”
向小园还以为他有别的地方受伤,就任他牵着自己的手往伤处摸去,可当摸到一个熟悉的高挺的摆件儿时,向小园就什么想法都没了。
“都怪你刚才乱摸……”何自足眼睛亮闪闪的,“媳妇,你帮我解……”
少顷,整个云仙dòng里都听到了一声来自何自足的撕心裂肺的惨叫。
向小园窸窸窣窣地摸下chuáng去,拉开二人卧室的门,扬声唤:“来人。”
有个小妖立即急急地跑了过来:“主上?”
向小园眼睛空dòng,像是盛着两只无生命的琉璃球,上扬的嘴角看上去也像是能剧的面具,透着一股冷森森的恐怖意味。
“把我炼的转心丹给他吃了。”向小园吩咐道,“隔三个时辰让他吃一次,第一次三颗,第二次六颗,第三次九颗。等到最后一次吃完后再来叫我。”
向小园补充说:“用布条勒住他的嘴,封住他的气脉。中间他有多痛苦都不要管,只要别叫他自尽就可以。”
……三昧爹爹的脸,谁都不准用,用了就该受到惩罚。
眼前的小妖yù言又止。
向小园的耳朵动了一动:“你想说什么?”
这小妖正是当年派去监视季三昧的小妖,他刚刚去关押长安的地方看了一眼,才特地跑来寻主上的。
他犹豫了犹豫,才开口道:“主上,我看了那个人,他长得不像季三昧……倒是和季家的邻居卫汀长得一模一样……”
向小园猛地一怔。
……卫汀?
是那个……说沈伐石害死了三昧爹爹的卫汀?在三昧爹爹临死前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卫汀?
思及此,向小园立刻改变了主意:“带我去见他!把我炼的转心丹全部带上。”
——他一定要从他嘴里问清楚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儿,不惜任何代价。
第76章 局(四)
这场泼天豪雨延宕了季三昧等人的寻找步伐。
硕大发白的雨珠鹅卵石似的敲打在人的皮肤上, 打得人浑身发痛, 冷凉的飓风掀起雨帘, 将雨水往嘴里倒灌而去,打不打伞已经没什么区别。
丁妙觉坐在一间隔绝了风雨的茶肆内,捧着一杯新茶暖手, 脚旁放着一只红泥小炉焙着茶。她身旁的一挂竹帘被风chuī得簌簌作响,而她的眼睛里倒映着蛎壳窗外的瑟瑟风雨。
季三昧坐在她对面,凳子周围被沈伐石画了一个金光圈, 只要他不自行离开, 任何法术剑器都不可能伤到他。
他面上一片红色符箓鲜明地浮动闪烁,可以看出脉脉灵力在其间游走, 一波波地亮着规律的金红光泽:“丁大小姐不去找找?”
“我叫家丁去找了。”丁妙觉甚至有心思把自己重新梳妆了一番,她的发丝整齐, 半分不凌乱。虽说眼底还残留着红意,然而她的思路却清晰得很, “我身体底子不成,又是个女流,出不了多少力。我能做的就是在她回来前好好的不生病, 免得她回来看到我láng狈的样子, 又得笑话我。”
季三昧微微挑起唇角。
他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周伊人和丁妙觉二人会在一起了。
丁妙觉转头看向季三昧:“你那里怎么样?”
季三昧耸肩:“再等等。”
季三昧已经把灵力影响范围拓展到飞熊镇外三十里,下令挟持周伊人的人将人送回来,但是到现在他还没能收到反馈。
长时间且广范围的灵力运转让他头疼yù裂,但季三昧硬是忍住了,面上丝毫不露痛色。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好压住已经弥漫到了喉咙口的血腥味儿。
然而他的心qíng绝不像他表面上这样轻松。
倘若他季三昧是幕后主使,在周伊人拿到账本并流露出想要揭发的意图后,一定会想方设法堵住周伊人的嘴。
所谓堵嘴,方法是很多种的,杀人灭口,重金收买,不过对于那幕后主使来说,这些方法都治标不治本。
……如果这件事让季三昧来做的话……
他满脑子的肮脏念头被一个慌慌张张闯入茶楼的小沙弥打断了。
那小沙弥喘得很厉害,连脑袋带戒疤都被雨水洗得光滑gān净,他一边抹着汇成一股、从脸侧汩汩流下的雨水,一边湿漉漉地跑向了季三昧。
“师叔!”小沙弥在金圈外就跪下来了,上气不接下气的哭腔刺挠得人浑身难受,“我,我路上遇到丁家的家丁,他们说您在这里……师叔,师叔!……”
他显然是受了惊吓,眼泪混合着雨水啪嗒啪嗒往下掉,接下来的话被抽噎堵在了喉咙口,不吞不吐的,死活绷不出下文来。
季三昧深深地皱了眉,抬手往他面门上一挥:“有什么事儿,快说。”
受灵力催动,原本将一句话卡在嗓子眼里上下抽抽的小沙弥“嗬”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张口就吐出了一大串流畅的话:“王公子他受了重伤,快要不行了,掌门方丈叫我出来找沈法师——”
他说到这里,才自顾自吸了一大口气,做梦似的张开了嘴,呆愣愣地看向季三昧。
季三昧脸色乍变,将颈项上戴着的狗尾巴糙项链拿起,连通了沈伐石的灵识:“沈兄,快回来,出事了!”
……
滂沱狂乱的雨东一头西一头地在院中打转,将禅院地面上的血迹冲淡成薄红的水,涓涓汇入地下,用血滋养着这片素净的土壤。
王传灯躺在chuáng上,右臂断裂处被白布扎起,大抵是因为失血太过的原因,创口已经不流血了。他浑身控制不住地剧烈抽搐着,面额处聚集了他身上仅有的血色,cháo红一片,呼吸急促又吃力,像是在有人在他的肺上打鼓。
他把仅剩的拳头捏得像是一块铁,失血将尽的肺部已经不能让他发出任何像样的声音来,但他还是努力地在用唇念着那个名字。
长安,长安,仿佛是一声声的祝祷。
沈伐石按住他的手背,低声叫他的名字:“传灯。”
王传灯已经没了意识,回应他的是一阵压抑到肋骨里的咳嗽。
季三昧刚刚用来寻找周伊人的灵力此时尽数倾注在了王传灯身上,但是收效甚微。
——他的灵力只能在条件允许的范围内扭转现实,做不到逆转时空,也同样做不到残肢再生。
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在可能的范围内反复刺激qiáng化王传灯的灵脉。
周伊人失踪,长安遭绑,王传灯重伤,接踵而至的突变仍然没能搅乱季三昧的思路。
待王传灯的状态稍有稳定,季三昧将沈伐石带出了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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