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这无妄之灾是怎么来的,她只晓得昨夜正梦酣之时,就被人凭空掀翻在地,几个女妖将她摁倒在地,将一颗棕黑色药丸塞入她的口中,又把她的脑袋划开了一个横平竖直的十字伤口。
李环被来人要求,要她自己把一管水银亲手注入伤口之中。
面对此无妄之灾,李环尖叫着把水银砸在地上,来人也不气恼,取出了另一管水银,砸完仍有第三管、第四管等着她。
她的血越流越多,却因为被喂了药,怎样也死不去,晕不倒。
于是她崩溃了。
在数度哀求未果之下,李环总算安静了些许,她抬起被血模糊的眼睛,凄厉道:“我究竟是何处招惹了你,你要如此害我!”
面具男子浅笑:“季三昧又是何处招惹了你,你要如此害他?”
李环怔愣半晌,陡然发狂地扑上来要抓面具男子:“是他叫你来的是不是?!有本事你叫他自己来呀!叫他自己来杀我呀!”
面具男子猝不及防,竟是被她仰面扑倒在榻上,他想挣扎,谁想李环自知死到临头,力气极大,铁爪似的指掌死死合住面具男子的颈部,死命掐去,六名女妖生怕她伤到主上,亦不敢多加拉扯,只在她身上肆意抓挠,留下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李环竟是不顾疼了,她也是农家女出身,自幼便在沂水上同姐姐撑船弄荷,此时发狂,是存了必死之志。
面具男子喉头咕咯有声,想要挣扎开来,胳膊却虚软无力、气力不足,只能徒劳挣扎。
李环面上浮出狂热的光彩。
然而很快,这光彩就凝固在了她的脸上。
李环死了,头盖骨被捏得粉粉碎,连下颌骨都化为齑粉,皮ròu倒是丝毫不坏,整个脑袋就像是一堆融化了的蜡油,皮松垮垮地沿着垮塌的颧骨垂挂下来,甚是恶心。
何自足自己也被恶心到了,飞快松开扳住她脑袋的手往旁边一丢,伸手揽住面具男子的腰,声声唤着:“小园?小园?”
他伸手要揭开那人的面具,却被一双冒着冷汗的手摁住了:“你回来作甚?……事qíng办好了?”
何自足心疼得直掉眼泪,抽抽着说:“都办好了。我留了卫源一条命,好让他把我带到沈伐石面前……呜~我借了沈伐石的脸,杀了孙无量……”
面具男摸索着扯住何自足的前襟:“我三昧爹爹呢?”
何自足有点伤心地低下头,小动物似的把脸埋在面具男怀中蹭一蹭:“我在锁仙链上下了你给我的咒毒,解咒术的咒语,我悄悄打在了沈东卓的心脏上……”
世上咒术万千,但就像大多数qíng况下,一把钥匙只能打开一把锁,向小园所创的咒术,只有一个对应的解咒办法。
若是想要解咒,要么找到下咒的向小园,要么就唯有破其心、取其咒一条路可走。
而纵观整个烛yīn,能奈何化神期的沈东卓的,唯有一个人。
究竟是弑父,还是放弃自己昏睡的爱人,向小园很好奇沈伐石会如何选择。
向小园好容易才缓过一口气,嘶哑着声音问:“你把解咒方法是沈东卓的线索留给沈伐石了吗?”
何自足一愣,继而望天,gān笑两声。
向小园察觉到他的犹豫,气急败坏,一巴掌就要打上他的脑袋,却被何自足捉住了手腕。
他用脸蹭上了那柔滑无茧的掌心,神qíng极尽满足。
向小园:“事qíng没办完,你回来作甚?!”
何自足很委屈地亲了亲身下人的眼睛:“我想你了,回来看看你。”
向小园还想说些什么,面上的面具却被何自足往上推了推,露出一双苍白到毫无血色的唇。
何自足吻住他的唇,细细厮磨品尝。
女妖们心领神会,齐齐退下,临走前又拖走了死成一滩的李环,替二人把门掩好。
何自足熟练地用膝盖顶分开了向小园的双腿。
向小园闭上双眼,避开了何自足那双孩童般天真无害的眼睛和他小心翼翼的动作。
但很快,他就受不了了。
何自足骑在他身上哭唧唧:“好疼!”
不多时,他又带着哭腔喊:“主上你不要夹我……”
向小园:“……”被艹的是我,智障。
但他不想理会的何自足还是不断地絮絮叨叨:“主上,你看我一眼好不好?就一眼。”
向小园敷衍地睁开双眼,那双眸子里的光是黯淡的,找不到一个确实的焦点,空dòng地浮在虚空里。
他匆匆往何自足脸上扫了一眼,就又转开了脸。
“小园……”
“别叫我小园,我叫向瑟。”
向瑟,或者是向小园,在提出要求后,沉吟片刻,又道:“……不,还是叫我小园吧。”
何自足不说话了。
他撩起向小园的头发,缠绵地亲吻起来。
他说:“我好喜欢小园啊。小园呢?喜不喜欢我?”
向小园扭开脸说:“还行。”
很敷衍的回答,但却还是让何自足开心地笑了起来,仿佛连被夹得生疼的感觉都可以忍受了。
外面的天渐渐亮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三妹:沈兄,我有毒唯了。
法师【冷漠脸】:你还有儿子了。
三妹:……我不是,我没有。
【向小园跟三妹没有血缘关系~只是个普通人w】
第51章 五通神(九)
天明时分, 季宅静谧, 杳无人声, 唯有几只蝉尖滑着嗓子吊高音。
天上笼着一层不明不晦的浅浅雾气,云翼有一层砖红色的镶边,未及日中, 就有一股怕人的暑气从地上发狂似的涌起。
烛yīn城内几乎所有叫得上名字的世家都出了人,将季宅环绕得水泄不通。
在场的修士,当然是蒙受重损的孙家弟子最多, 前来兴师问罪、想要查问小儿子丁世秀之死真相的丁家家主及弟子数量次之。其他都是些无甚名号、耳报却甚是灵通的小门小派, 为着在真正的世家面前崭露头角,趋之若鹜, 聚成人团,平白把季宅四周的温度都提高了不少。
在围困中, 稠密的修士群突然向两侧分开了。
沈家家主沈东卓带着数十名沈家修士,沿着让开的通道走到了最前头。
修士群中发出一阵絮絮的议论, 切切察察,声如鼠议。
沈东卓口唇青白,面上尽是难堪郁色, 周围每投过来一道视线, 他便疑心是在嘲讽自己教子无方,一股股冷热汗在他皮肤上流淌jiāo织着,仿佛衣袍里钻进了只耗子,在他脊椎上下爬动,细小的鼠爪刺挠得他汗毛倒立。
他扬声喊道:“沈伐石, 你这逆子,滚出来!”
寂静被撕裂一个角后,就是一呼百应的山呼海啸。
“滚出来!滚出来!”
季宅之内,沈伐石坐在季三昧chuáng榻边上,对外面的呼喊声充耳不闻。
这种围困,对他来说实在是小儿科了些。
他经历过几百次的临亭鏖战,战场上的喊杀声比这要更刺耳,他曾亲眼见过一道道法术的光焰在临亭上方jiāo映,将天空从黎明拉回深夜,又从深夜扯回黎明,声若雷劫,直斩胸臆。
这些养尊处优者的喊叫声,于沈伐石而言,和炸了窝的绵羊没有太大区别。
季三昧卧于榻上、昏睡不醒,面上赤金色的符箓游移狂走,其间夹杂着一点黯淡的绿色光斑,沿着他的气脉游走不已。
季六尘已经尝试过无数次要把那点诡异的绿色光斑bī出季三昧体内,可一碰触到它,季六尘就感觉自己要被卷进一个漩涡,若不是抽身及时,恐怕他也会被那奇异的东西侵入体内。
唯有沈伐石能轻而易举地将神识没入季三昧体内,游走一圈后,再全身而退:“……那人在锁仙链中下了咒毒。”
季六尘急得发抖:“那就赶快解呀。”
沈伐石把唇抿成一条线,只觉额间突跳不已。
这咒毒他之前从未见过,必是某蛊师自己亲手撰写编织的咒纹,独一无二,若找不到相应的锁匙,根本解不开那咒毒。
密密如针刺的痛感在他脑内遍地开花,王传灯见状不妙,立即将一记纯净的灵波运于掌中,推入沈伐石体内,才将他即将崩溃的心神重新聚拢了来。
长安站在离chuáng边不远处的地方,目光快化在了季三昧身上,但看师父的脸色,他也不好受,只能低声安慰师父道:“小师弟只是睡着了……”
卫源皱了皱眉。
在长安眼里,季三昧看起来的确是睡得安然,但是大概也只有沈伐石、季六尘和自己,知晓季三昧现在捱受着什么样的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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