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卿的剑法需要放出剑气才能伤人,所以需要的空间极大,在这片bī仄殿中又要防止伤了周围将士和先帝梓宫,只好弃剑用拳。白明月则毫无顾忌,长鞭舞得风雨不透,又灵活如却蛇,任卿既然握不住,便无法借着圣母光环压制住这反贼,可对方的鞭子却是一时绕到他腰间、一时挑开他发冠,弄得好好的大臣衣袍不整,若遇见御史在此,难免要得一个失仪的罪名。
他们两人之间的战斗犹如灵猫戏鼠,铁甲军与羽林卫之间的胜负却渐渐偏向后者,大殿外已埋伏下了数百羽林,手执qiáng弓硬弩瞄准殿内,只等着将军下令便要万箭齐发。
一声呼哨远远响起,长箭如羽般she向内殿,毫不留qíng地指向白明月甚至任卿。白明月俊美的脸上一片肃杀之色,冷然问道:“值得么?你竟恨我恨到要让这群人将你我一同杀死在这儿?”
他一拍腰间玉佩,取出一面颜色乌沉沉的铜镜,反过来往外一照,镜面上便流转出一片光华,照到哪一处便将那里she来的飞箭化成粉末。任卿小心地避着镜身上的光芒,终于结束了长久的沉默:“箭不要停!无论出了什么事,都有我负责!”
白明月脸色骤变,喝问道:“你不想活了?”
殿前she来的飞箭如雨,上面还附着真气,一个失手便要被长箭所伤。但夹杂在万千破风声中的,却似还隐隐有一丝细细乐音,正是最中合平正的huáng中大吕之音。
外头的箭雨渐渐停了下来,任卿嘴角微扬,笑容淡淡:“我并不是来抓捕卫王的,更不是带羽林卫来杀人的。我只是想拖你一段时间而已——”
他转过头看着殿外青天,道:“陛下的驾崩的消息已经传遍玉京,现在应已传到长安了,而太子现在……正在行登基大礼。”他的眼中绽出从未在白明月面前流露过的光彩,笑容越发诚恳:“新皇已然登基了。”
“你……你!”白明月惊怒jiāo加,心底已是一片冰冷:“你为了白澄,竟然做到这一步。为什么,我这辈子哪一点对不起你,你为什么这样算计我?”
任卿幽幽叹道:“殿下只当是前世曾当胸捅了我一刀,这么想想也许就不这么难受了。”
“当胸……捅了你……”白明月脸色如雪,甚至有几分受惊了的模样:“你难道也知道了那个……我在秘境中看到的那个……”
那几段梦境……他果然都知道了,难怪进入秘境之前还舍身救我,回来之后就改投向了白澄。他痛苦地看着任卿,试图辩解:“可那不是我,不是真的我,我没gān过……那一切都是虚假的,你怎么能当真!”
“我亲眼所见,也是虚假么?你和徐绍庭气运相连,禀天命而生……”
“那你为什么不恨徐绍庭!”白明月眼中闪烁着明亮狠戾的光芒:“他也和我一样,他也杀过你,也和我想要你,为什么你只对我这样,对他就百般相护?你那个好师弟每天跟你在一起,想的都是怎么把你吃gān抹净,你为什么就能容下他!”
徐绍庭喜欢他?他怎么没看出来?这俩人在秘境不是一副一双两好的模样吗?早知道徐绍庭也喜欢他,他还费心费力地把人赶到关山去gān什么,直接让他留在身边,用主角光环对抗主角光环,岂不比他自己上来得利索?
他心神散乱,不知是悲是喜,脑中又闪过了自己曾做的那两场怪梦。右手不知何时被白明月的鞭梢缠上,鞭子上的尖刺扎进手中,冒出点点血珠,却不觉着怎么疼痛,只是略略有些发麻。他心中一凛,立刻想到自己可能是中了毒,忙用手抓住鞭梢,从玉璧中取出一瓶解毒丸,咬开瓶塞吞服。
丹药自是稀世良药,服下之后手腕的麻木感便觉散去。可解开鞭子时,毒药仍是源源不断地流进血里,他的身体越发大协调,头脑也觉着麻木,不知不觉竟已经被白明月抱进了怀中。
长鞭落地时,玉瓶中的解毒药都已经吃尽了,他却是无法挣脱白明月的怀抱,只能听着他带着怨毒的声音:“又不只是我杀过你,后来徐绍庭不也赐了你毒酒么?前世你明明爱我的,被我刺伤之后始终前志不改,怎么现在就不行了呢?是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吗?”
因为当时他根本不记得白明月杀过他,也是有那个引导者欺骗诱导和主角光环压制,他才会像失心疯一样追逐了这假公主二十年……他身死之后便不受他们气运压制了,又知道了当年的真相,可不就只剩仇恨,再没有半分爱慕了?
第55章
“你我眼前还躺着皇后与内卫尸身,卫王却在提这些儿女私qíng,不觉着可笑吗?若你不曾妄动,新皇登基之后或留在京中,或另择一处封地,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亲,现在却是弑母bī宫的罪人,说什么都是奢谈了。”任卿侧过头,直视着这位几近癫狂的皇子,神色绝然,毫无转圜余地。
白明月脸色惨白,恨声道:“当初羊后几次三番派人杀我,是你亲眼所见。你明明也曾在杀手手中救下过我,知道那女人何等心狠手辣,现在却站到了她那边去,对我这样不容qíng!”
“你若肯好好地做你的卫王,我自然要履行臣子之责保护你。可你现在搅闹灵堂、弑杀嫡母,要行谋逆之举,我没能阻止你弑母已经是有负天子与先皇信重,难不成还要随你一同造反吗!”他终于碰到了白明月的手,将自己的身子从他怀抱里挣脱出来,回身招呼羽林卫进来擒拿首逆。
门外的甲士都已被羽林军拿下,几名随白明月同来,预备在灵前伏击皇后与太子的将军也已伏诛。只是羽林军中能听由任卿调动的人手不足,中途跑掉的从逆者也不少。这还是亏了阮征信他,带了太子宾客和詹事跟过来,以他们武师、宗师的手段,亲自出手拿下了不少甲士,不然这场斗争的结果还难说了。
阮征的紫袍玉带都染上了点点暗红,进门前还取出手帕擦了擦手脸,抹净胡子上的血点,匆匆踏着猩红的地毯走进宫中,吩咐身后众人:“擒下逆贼卫王,等候陛下过来处置!再去找些宫女内侍替皇后入殓,通告天下,国母薨逝。”
太子宾客夏景挽袖子上去抓白明月,眼前却忽然划过一道白光。幸亏他反应及时,往旁边撤了一步躲过那道光照,右袖却也被光芒割掉了一半儿,半边手臂也被烧化,露出了平滑平整的血ròu和森森白骨。他吓得不敢再上前,任卿也惊呆了——白明月的腕子还在自己手里呢!按说圣母光环用起来可没有脑残光环那么大禁忌,坑害起自己人来一向不遗余力,这怎么会不管用了?
殿中众人目光都集中到了白明月身上,他嗤笑一声,只手把玩着一面形制古朴的青铜小镜,镜面照向下方,看不清楚镜中画面,只能见到其上流动着幽幽光彩。
“这是我从仙人遗府得来的东西,炼化了三年才能使用,施放的光芒可在瞬间将人的罡气和血ròu烧化,不怕死的尽可以上来试试。”他扫了众人一眼,目光又落在了任卿身上,却少了之前的疯狂,冷笑着问道:“徐绍庭也在那秘境里得到了不少东西,还有仙人传承,你待他这么好,他就不曾给你看过吗?”
原来是这种东西。
这种无形无质的东西就像剑气,只要脱离开他的身体,就不会再为圣母光环压制。那么他得想法抓住这镜子,只要小心点别被光芒照到,或是照到时试着以手接住,这镜子到了他手里,白明月也就无所倚仗了……
他体内真气暗蓄,不动声色地答道:“那是他所得的,我要来做什么。师弟能有仙缘,我做师兄的与有荣焉,卫王若也能只专心修行,便是再有千百件仙器,天下人也只会为你高兴。”
白明月冷笑道:“只有我当了皇帝,天下人才会以我之喜为喜,以我之忧为忧。本来我这一搏已经是占了天时地利人和,杀了羊氏和白澄之后就能顺利坐上江山,可偏偏是你……”
他越说越是悲凄,镜面上宝光迸出,胡乱she向下方的大臣和羽林卫,bī得众人就地乱滚,全无仪态。大殿中惨呼声不绝,脚步也极为杂乱,唯有白明月的声音清清楚楚地响在任卿耳中:“你上辈子不肯与我共成大事,bī得我离京飘泊也就算了,这辈子又破坏了我布下的大好局面。你到底是从哪得到的消息,为什么会过来阻止我?”
任卿答道:“卫王不是也知道陛下何时驾崩的?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就是怎么知道的……”
先知道了庄帝驾崩的时间,再设这局就容易多了,特别是任卿并非做梦而是亲身经历了庄帝驾崩一幕,当时作为中书舍人且是忙碌了许久,记忆自然更加清晰准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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