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了好一会儿,赵宇彬才说:“你应该不需要依附于谁吧?”
凌辰并不意外他会有这样的疑问:“人总是有比‘需要’更想要的东西。如果你只想随随便便混日子过,也不会到首都来。”
人总是有比‘需要’更想要的东西。
是的,比如实现“梦想”,比如获得“爱qíng”。如果决定认命了,从此庸庸碌碌地过一辈子,也不会觉得活着有什么遗憾,毕竟那些并不是每个人都需要的东西。可是心里一旦对某样东西有过憧憬,而且始终放不下,那就会陷入魔障。
即使并不是一定“需要”,也会想拼尽一切去争取。
赵宇彬停下脚步,凌辰也停顿下来,转过头等待赵宇彬的最终回答。
赵宇彬露出苦涩的笑容:“我想先看完你们的辩论赛。”就算他再怎么落魄,要他向比自己小很多岁的家伙低头也不是一时半会可以接受的。
凌辰倒是没有qiáng求,他又不是拉皮条的,赵宇彬不愿意他也不会qiáng拉他去见霍劲。想了想,凌辰又说:“如果你不想找霍少,找莫凡也是一样的。他是今天的正方一辩,你可以好好听听。”
赵宇彬点点头,坐在凌辰特意帮他要来的座位上等待辩论赛开场。
大约十五分钟以后,正反双方分别穿着己方队服出现在辩论席位上,正方一辩席位席位上的莫凡看起来比其他人小一点,不过看起来很镇定;反方一辩的是个留着厚刘海和土掉渣黑框眼镜的家伙,名牌上写着张仲chūn;双方二辩分别是凌辰和卓明辉,三辨则是钱威和和蒋安。
看着他们稚嫩的脸庞,赵宇彬有些迷茫,他已经记不清楚自己那时候的模样。
应该也曾经这样意气风发吧?赵宇彬不由转开目光。
相比台上的安静,台下显得非常热闹,除了挤满了一高各年级的学生外,记者席、嘉宾席统统爆满。
卓明辉和凌辰自然不用说,钱威和和蒋安也是准备考计算机方向的专业的,所以嘉宾席上的人他们居然都认出了大半。比之对此一知半解的其他人,他们的感受更为qiáng烈。
当然,这时候热闹的也不止是现场。这边的状况也有人在HM频道里直播,有眼尖的人认出了徐坤然和赵秉,网络上一下子就沸腾了,一传十十传百,蒋安所在频道的在线人数在成倍成倍的增加。
好在HM官方早有准备,频道依然运转得非常稳定。
“远程主持人”大猴早就知道谁会来,所以并没有被到场的人吓到:“我这个主持人和几个场控都是来自自由者论坛的业余计算机爱好者,见到许老教授和赵老教授也都很兴奋!不过我们今天的主角是我们正方和反方的六位辩手……”
来自东南的声音透过长长的网络回dàng在整个礼堂之中,清晰而有力,又一次展现了HM的qiáng大语音功能。
当然,主持人的开场和HM软件的xing能很快就被所有人略过,因为他们的注意力完全被正方一辩的立论吸引过去。
什么是信息时代?莫凡的语速因为时间限制而有些快,不过由正方放映负责播放的背景画面紧跟着他的声音变化,波澜壮阔的网络大时代仿佛已经跃然眼前——由各种漂亮界面展现的种种jīng彩设想证实了他的话有多高的可行xing。
网上jiāo易、网上创作、网上管理……远程教学、远程研讨、远程互助……都是信息时代带来的便利!
作为反方一辩的张仲chūn似乎也被莫凡展示的一切震惊了,在主持人大猴的第二次提醒下才猛然回神。好在张仲chūn观察力很qiáng,张口就指出了最直接、最尖锐的问题——如何应对层出不穷的网络骗局?如何应对网络行业对传统行业的冲击?如何应对网络络影音、网络舆论可能带来的社会问题?抓住了要点,张仲chūn侃侃而谈,毫不怯场。
大屏幕中展示的材料同样紧跟着他的话变化。
等双方立论完毕,整个自由者频道已经炸开了。巨大的信息量在好友之间口口相传,又引发了新一重的讨论。
短暂的停歇之后辩论赛进入攻辩阶段。
到了这会儿,其实那边辩赢已经不重要了,每个人心里所想的都是如何把正方的设想化为现实,同时解决反方提出的问题。
后面还有自由发言、观众提问、连线提问几个环节。赵宇彬已经听不进去了,他脑海里还在回放着双方理论时的那些构想,并用自己的方式把它们架构成完整的程序——很快地,赵宇彬发现那一切几乎都可以化为现实。
赵宇彬走出礼堂,安静地看着远处。九月的秋风还没凉透,高高的天空飘着几丝游云,看起来空旷而漂亮。
刚才的辩论赛让他想起了当初《时代思cháo》那场“学术论战”。那时《时代思cháo》上各种改革思路百花齐放,利弊都讨论了一轮又一轮,讨论到最后,总能遇上敢于应用于实践的实施者。
《时代思cháo》后来被称为“改革的温chuáng”。
两件事qíng摆在一起,看起来多么相似!经过今天这一“辩”,HM的这个辩论场模式也许会变成“信息时代的温chuáng”也不一定。
如果能够追随这样的人,有什么不服气的?
第19章 郑老辞世(上)
莫凡和霍劲并不知道赵宇彬的来意,因为郑老一通电话打过来喊他们到郑宅一趟,他们立刻放下手里的事赶往郑宅。
一路上莫凡莫名地有些心惊,在那个“未来”里,郑老就是在一九九九去世的,即使早就有过心理准备,他还是无法接受。
可就算是霍劲也没有办法改变生老病死的规律。郑老身边没有好医生吗?郑老身边的人没有照顾好他吗?当然不是!所以就算莫凡和霍劲来自“未来”又能有什么办法?霍劲也是第一次有这种使不上劲的感觉,他与莫凡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彼此眼底的担忧。
到了郑宅,佣人把霍劲两人领到书房。莫凡和霍劲以前都不知踏进过这地方多少次,这一次却有些迈不开脚步。
郑老正坐在书桌前写着什么,听到开门的动静抬起头,和蔼地说:“进来吧,愣在那里gān什么?把椅子拉过来坐到我身边。”
莫凡和霍劲一左一右地落座,一眼就扫见了郑老桌上的地图。华国的疆土在白纸上显得非常清晰,分崩离析的前苏联在最上方,它跟其他邻国一样被描成了灰色,只是有几个的地点被特别标了出来。相比其他国家的暗淡,国内就显得丰富多了,五个大区已经以不同的底色划分开来,西南青、西北huáng、东北褐、中南绿、东南蓝。
青色代表辽阔的糙原,huáng色代表广袤的沙漠,褐色代表肥沃的土地,绿色代表广阔的森林,蓝色代表繁华的都市——这是每一个地区的特点,既有它们各自的优势又有潜在的危机。
郑老年轻时走过了大江南北,将近八十岁时仍然坚持完成了南巡之旅,在他心里整个华国几乎都已经从零到整又从整到零地拆分和组合,来来回回地思考过无数次。
什么样的路线最适合华国?
郑老从抽屉里拿出两叠材料分别递给莫凡和霍劲:“这是我几年的心得,以后也许会出版。不过这一份稿件比出版版本多了不少案例和数据,以后你们可能会用上。”
莫凡和霍劲都有些激动。“未来”那份出版稿他们当然烂熟于心,那时候他们没机会接触郑老,只能从那些断章里揣摩郑老的本意。不过这份激动很快就消失了,他们都记得这份稿件是在郑老去世后才印刷成册广为传播的。莫凡还学不来霍劲的沉稳,神qíng很快就变了。
郑老是什么人,还能看不出莫凡的心思吗?他笑着开导了几句就让莫凡和霍劲回去。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虽然很想多和莫凡和霍劲聊聊,可他知道还有更多的事等着自己去做。
时间越是紧迫,事qíng看起来就越复杂。
莫凡和霍劲走出郑宅,天空忽然下起了雨。老佣人送来两把大伞给他们,霍劲伸手接过一把,道过谢后就和莫凡慢慢走进雨里。莫凡负责抱着两叠文稿,他觉得怀里沉甸甸地,既压抑又难受。
首都的天空蒙着一层黯然的灰,无qíng地挤压着远处的楼宇,雨丝像断了线的珠帘一样随风飘飞,飘摇不定。
不知走了多久,霍劲的住处到了。
大黑站在门边迎接他们,似乎感受到两个主人之间的沉重气氛,它没有上前,只是甩了甩尾巴,用那黑溜溜的眼睛看着霍劲和莫凡。
莫凡搁下手里的文稿,趴在地毯上和大黑玩,脑袋在大黑脖子上蹭啊蹭,蹭得霍劲看不下去了,也跟着扑上去,两人一狗不是你按倒我就是我按倒你,最后都累到躺着不动。
歇了一会儿,莫凡才开口:“一旦郑老不在了……首都这边就要重新洗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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