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驰乐想到在隽水那边蛰伏了三年的杨铨,再看看眼前的huáng毅,心里突然打了个突。
他隐隐抓到了整件事qíng的脉络,甚至还感觉出……收网的时刻大概要到来了!
郑驰乐抬手移开huáng毅钳制着自己脖子的手掌,看着huáng毅说:“我确实认识刘启宇,而且也确实见过杨铨几次,但是我跟他们没多大关系。倒是你,似乎跟刘启宇关系非常密切。”
huáng毅被郑驰乐掰开的手指微微发颤,既然被郑驰乐检查过身上的伤了,他也不再隐瞒,冷声说:“没错,密切到谁都没法想象。”
郑驰乐脸上的表qíng没多大改变,并没有因为huáng毅承认自己跟刘启宇的扭曲关系而面露不屑或者讥嘲。
他认真地问道:“为什么?”
huáng毅说:“与你无关。”
郑驰乐说:“再加重药物的剂量,你就会死。”
huáng毅说:“那又有什么关系?”
郑驰乐说:“我明白了。”
huáng毅定着郑驰乐问:“你明白了什么?”
郑驰乐说:“你有必须做到的事qíng。”
huáng毅不再说话。
郑驰乐跟着他沉默了很久,才开口说:“huáng毅,你不用一个人背着。”
huáng毅说:“我根本没有背着什么,我这么一个人,早就什么都无所谓了。”
郑驰乐安静地看着他好一会儿,站起来说:“我给你开点药,你要按时吃。”
huáng毅说:“我不需要。”
郑驰乐拿起笔倚着桌沿站定,边写边说:“你要是按时吃,我可就定期找上门帮你复诊了。”
huáng毅说:“郑驰乐,多管闲事是很惹人厌的。”
郑驰乐说:“我是一个医生,而且是个特别惹人厌的医生,”他停笔朝huáng毅微微一笑,“多管闲事是我的老毛病,你现在就可以先学着习惯。”
huáng毅沉着脸望着郑驰乐。
郑驰乐将写好的用药方案塞进huáng毅口袋,说道:“你休息一下,等恢复体力后就可以走了。那些过分的玩法,能不玩就别玩了,要不然很容易出问题。”
自己做出来是一回事,别人口里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huáng毅这些年虽然习惯了那种扭曲的xingnüè关系,听到郑驰乐平静地告诫还是握紧了拳头。
他闭起眼,自欺欺人地护着自己最后的尊严:“好,我会注意,你可以走了。”
郑驰乐闻言也不多说什么,应他要求转身离开。
等他走到门边时,huáng毅突然又喊住了他,问道:“是不是方部长把你找来的?”
郑驰乐转过身,朝huáng毅点点头。
huáng毅脸色平和:“你跟她说……等阅兵结束后,我会主动解除我跟她婚约。”
郑驰乐还没答话,方成倩的声音就cha进他们的对话里:“huáng毅,你怎么不自己跟我说!”她跟huáng毅一样紧紧地握起了手掌,拳头绷得紧紧地,仿佛极力在隐忍着内心的震颤。
huáng毅见到打开门站在那里的方成倩后面色灰败,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方成倩说:“从第一次发现你在做什么开始,我就一直在等,我一直在等你给我一个解释,我一直在等你告诉我为什么我认识的huáng毅会变成现在这样,我一直都在等。”
huáng毅第一次直视方成倩的眼睛:“没有解释,事qíng就跟你看到的一样,我早就不是你认识的那个huáng毅。最开始的时候我也想过要改,但是尝试过以后就发现自己改不了。在你们面前我天天都要伪装你们希望看见的模样,伪装得越久,我就越辛苦。我越辛苦,就越是迫切地想找人发泄,这样恶xing循环了这么多年,可能连我都不认识我自己了——已经这样了,你说我怎么给你一个解释?”
方成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那阅兵结束后我们就解除婚约。”说完她顾不得郑驰乐在一边,转身大步迈离。
也许在多留片刻,向来被称为军中“铁娘子”的方成倩会在外人面前落下泪来。即使对huáng毅早就失望透顶、即使对婚约早就没半点期望,听到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huáng毅说出那种自甘堕落的话,方成倩还是压不下满心的伤怀。
郑驰乐转头对huáng毅说:“你伤了她。”
huáng毅说:“我早就伤了她。”他顿了顿,“以后都不会了,她已经看清我是怎么样的人,从今以后就再也不会为我难过。”
郑驰乐看着huáng毅。
huáng毅说:“郑秘书长,拜托你一件事。”
郑驰乐回:“说。”
huáng毅说:“无论你知道了什么或者猜出了什么,都不要告诉她。”
郑驰乐说:“她有权利知道。”
huáng毅跟郑驰乐对视:“她不需要知道。”
良久,郑驰乐说:“我答应你。”
huáng毅说:“谢谢。”说完他就从下了chuáng。
他的第一步走得不太稳,但走出第二步时就再也看不出半点疲态。
郑驰乐知道huáng毅身上的伤口必然正给他带来巨大的痛楚,但huáng毅脸上却一点都没显露出来,想来这样的忍耐对他而言早就是家常便饭,再平常不过。
郑驰乐目送huáng毅离开,跟方成倩说了一声后就回市政府那边工作。
傍晚的时候关靖泽又过来沧làng跟他一起吃饭,他没有瞒着关靖泽,将huáng毅的qíng况和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关靖泽面色凝重:“堂哥说最近huáng毅很活跃,似乎正在筹备着什么大动作。”他问道,“你真的觉得这些事qíng里面也有杨铨的影子在里面?”
郑驰乐说:“我猜有。”
仿佛想为他解答疑问似的,这时恰好就有访客登门——这个访客就是他们刚才讨论的对象杨铨。
杨铨顶着那张并不属于他的脸,在郑驰乐的邀请之下入座。
他瞧着郑驰乐两人:“你们有什么要问的?”
郑驰乐说:“huáng毅是你埋的暗线?”
杨铨说:“我听说今天huáng毅来了这边,就猜到你会猜出来,因为你一直有着惊人的直觉——或者该说你们。”他微笑看着郑驰乐和关靖泽,“你们从步入仕途开始,就很少走错过,这种过人的政治嗅觉实在非常了不起。”
郑驰乐心头一跳,他跟关靖泽这哪是什么过人的政治嗅觉,只不过比人早起步那么多年的优势,又沾了点先知先觉的光而已。
郑驰乐说:“世界上哪有直觉那么玄乎的东西?能做出最好的判断,依靠的应该是尽量多的qíng报和尽量多的经验。”
杨铨说:“这话倒也有点道理。”
郑驰乐盯紧杨铨的眼睛:“所以杨先生你到底想做什么?”
杨铨说:“十多年前的huáng震军,还很弱小,经不住半点风雨。”
郑驰乐耐心等着杨铨接下来的话。
杨铨说:“儿子差点被弄死,深爱的人xing命来拿来要挟他,这十几年来他看似消沉,但心里恐怕永远都不会服气。最有可能的是,他会憋着劲等待适合的机会到来。经过这么多年的经营,他已经不是当初的huáng震军了,在奉泰这边他早就站在了别人无法撼动的位置。”
郑驰乐想到脸上早已看不出喜怒的huáng震军,无法否认杨铨的推测。
他问道:“那huáng毅呢?”
杨铨说:“huáng毅他恨极了他的父亲,他想要一个了结,也想要一场有价值的牺牲,所以我给他指了一个方向。”
郑驰乐心头一紧:“什么方向?”
杨铨说:“引蛇出dòng。”
郑驰乐什么都明白了。
杨铨居然拿huáng毅作为引鱼上钩的饵,让huáng毅去将蛰伏在奉泰的反对派纠合起来。同时将huáng震军心底的不甘放大到极点,促使huáng震军重新拿起枪杆,以碾压式的qiáng权一鼓作气地完成未竟的军事改革。
huáng震军并不知huáng毅甘当鱼饵,到时候父子对上了,说不定会亲手毙了huáng毅这个儿子!
要是日后huáng震军知晓真相,会是什么心qíng?就算huáng震军不知道真相,亲手杀死儿子的感觉恐怕也不好受!
是什么让huáng毅对huáng震军有这么深的恨意?
恨到不惜xing命、不惜尊严、不惜游走于黑暗与罪恶之中,也要用最惨烈的方式报复!
郑驰乐问:“huáng毅跟huáng震军之间——”
杨铨打断他的问话:“那种事你根本不需要知道,我来就是想劝你不要cha手,这根本不是你们能cha手的。huáng毅这个人确实可悲又可怜,但是他做过的真正罪大恶极的事qíng也不少,只有他自己选的结局能够稍微洗清他身上的污浊。你要是不让他照着那条路走下去,他同样活不下来。”
52书库推荐浏览: 春溪笛晓 高干文 种田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