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石苦笑说:“大郎你提醒得对,要是我再这么松懈下去,指不定真的会出问题。”
得了戴石这句话,谢大郎看向谢则安,意思是“看到了吧我必须得来”。
谢则安:“……”
人都来了,赶回去也不现实。谢则安只能说:“先去睡吧。”
谢大郎点头,转身让戴石把人安顿下去。晏宁公主的近卫对谢大郎服气得很,知道是他来夜袭之后谁都没半句怨言,自发地把伤者搀扶下去处理伤处。
谢则安回到院内,却见晏宁公主站在房门边,面带疑惑地望着他。
谢则安解释:“大郎来了。”他简单地把谢大郎“夜袭”的事jiāo待了一遍。
晏宁公主叹息着说:“大郎不能说话,实在可惜了。”
谢则安点点头,让晏宁公主回去睡觉,自己和衣躺下chuáng,看着黑幽幽的屋梁。乍然瞧见谢大郎,谢则安心里挺高兴的,虽然是他不让谢大郎过来,但这边终究有些陌生,能有个熟人陪着也挺好。
更何况谢大郎是他可以jiāo付后背的兄弟。
不在京城,谢则安和晏宁公主虽然都睡主屋,但总算不用挤一间房了。谢则安长腿一伸,双臂一放,睡得香甜又踏实。
而在还带着些许chūn寒的屋顶上,谢大郎静静地躺在上面,边看着满天星辰边听着屋内那绵长的呼吸声。
又过了大半个月,远在京城的赵崇昭才收到晏宁公主报平安的信。
赵崇昭把信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企图从那字里行间中看出另一个人的近况,却终究无法做到。他早就知道谢则安是个狠心人,果然够狠啊,连半句话都没让人捎回来。
赵崇昭听暗卫回禀了不少事,谢小妹没去,谢大郎却不见了,谢府里里外外都没见着他的踪影,应该是跟着去了凉州。有时他会痛恨自己的身份,这让他没办法像谢大郎一样跟着谢则安走。
赵崇昭握紧拳。
明知道不该乱想,明知道他们是兄弟,赵崇昭还是无法释怀。
赵崇昭心中郁结,听人来报说“蔡阳求见”时他微微怔神,一时想不起蔡阳是谁。等他想起来后恹恹地说:“让他进来。”
蔡东察言观色功夫一流,一入内便看出赵崇昭心qíng不佳。蔡东一下子打消了原本游说赵崇昭出宫玩的算盘,面色沉凝地说:“陛下,蹴鞠社那边出点问题。”
赵崇昭眉毛一挑,稍微来了点兴致:“什么问题?”
蔡东说:“是这样的,我挑了不少机灵人来踢球,结果他们太机灵了,有些人开始钻空子,踢球时故意伤了其他人。”他愁眉苦脸,“若是三郎在就好了,他主意特别多。”
赵崇昭jīng神一振:“仔细给我说说,我写信问问他。”
蔡东知道自己赌对了,赵崇昭与谢则安要好得很,谢则安一走,赵崇昭心qíng肯定不会好。虽然很荒谬,但蔡东在赵崇昭身上嗅到了同类的味道,这位九五之尊心里潜藏着和他一样丑陋的yù念,不不不,赵崇昭的yù念更为丑陋,毕竟谢则安可是他的妹夫,亲妹妹的丈夫。
皇家人和他有什么区别?他只扒了远亲的衣服、占了远亲的身份,赵崇昭还想占自己妹妹的丈夫呢。
蔡东半真半假地给赵崇昭说起蹴鞠社的难题,给赵崇昭提供一个理由——给谢则安写信的好理由。
赵崇昭仔细地听完,对蔡东的观感好了不少,和颜悦色地说:“回去吧,三郎回信以后我会再让人找你。”
蔡东再三谢恩才退下。
赵崇昭高兴极了,提笔飞快写完给晏宁公主的回信,才认认真真地摊开一张新信纸,提笔给谢则安写信。他洋洋洒洒地写了三大页,回头一看,又觉得给妹妹写的信太薄,说不定会让妹妹怀疑,又撕掉了第一封信,给妹妹写了四张信纸。再三检查没有问题,赵崇昭才把它们塞进信封,七张信纸终归还是太厚了,整封信看上去鼓鼓囊囊,特别滑稽。
赵崇昭叫人把信送下去,振奋jīng神开始处理政务。
赵英不愿厚葬,国丧也定得极短,官停百日,军民一月。国丧一过,事儿也多了起来。要是换了以前赵崇昭肯定叫苦不迭,可谢则安走了,赵崇昭心中郁郁,表现得特别勤勉,暗道“越忙越好,忙起来就没时间难过了”。
这种勤勉看在百官眼里,对赵崇昭的评价又高了一层,原本高高悬起的心终于放下了,开始轮着给赵崇昭找事做,企图以这种方式怒刷存在感。
这不,赵崇昭没忙活多久,张大德禀报说:“马御史在外面求见。”
赵崇昭脸一虎,说:“不见。”这位马御史是有名的事儿妈,什么都爱管,什么都爱参一本,赵崇昭还是太子时可没少被他参。要不是谢则安劝着,赵崇昭早把他列入“炸茅坑”名单之上。
赵崇昭的不见一传出去,就听到外头扑通一声,竟是那马御史跪到地上去了,可怜的膝盖狠狠撞上石板地,听着都让人疼!
张大德犹犹豫豫地进来回禀:“陛下,马御史说您不见他,他,他就长跪不起。”
赵崇昭“呵”地一声,说道:“让他跪,让他跪个够。他自己都不要脸皮了,我管他做什么?我最讨厌被人威胁。”
张大德只能闭口不言。
赵崇昭又忙了半个时辰,外面传来低低的哭泣声,那马御史原本只想假意哭两声,可一想到先帝在时的风光,想到先帝对自己的礼遇和信任,心中越来越委屈,泪泉再也拴不住了,伤心得簌簌地掉起泪来。
赵崇昭在御书房里听到这动静,不由瞠目结舌。
皇帝还真不好当啊,这些大臣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
赵崇昭搁下手里的奏折,走了出去,亲手扶起马御史:“马卿,你这是为何?”
见赵崇昭亲自迎出来了,马御史抽抽噎噎地把泪憋了回去,腰板挺得笔直,半带哽咽般说:“臣有事要奏!”
赵崇昭无奈地说:“马卿但说无妨。”
马御史说:“我要参姚鼎言逾权枉为!”
第119章
姚鼎言如今是御前红人,一般都都不敢掠其锋芒。马御史偏就是个不怕死的,当初连太子他都敢弹劾,姚鼎言算什么?
姚鼎言最近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只是把几个赵崇昭也看不顺眼的人弄了下去。姚鼎言做得顺手,赵崇昭看得心qíng舒畅,彼此都对对方很满意。
这节骨眼上原不该有人跳出来指责,马御史却出来了。
说起来马御史与其中两个人还有不小的仇怨,一个抢了他儿媳妇,一个踩过他好几回,都是见面后当对方不存在的那种死敌。可在得知这批人是怎么下去的之后,马御史立刻入宫求见赵崇昭。
马御史这人认死理,不对就是不对,管它是谁做的、管它是对谁做得。御史台的设立就是为了阻止这种事出现,他不会因为对方是自己仇家或者姚鼎言是御前红人就退让半步。
马御史声泪俱下地指控姚鼎言的罪状:“姚参政心胸狭隘、任人唯亲,一朝得势就肆意排除异己!开此先例,朝中必乱!”
赵崇昭被马御史弄得头皮发麻,再听马御史对姚鼎言的评价,心中不喜。他虎着脸说:“姚参政怎么排除异己了?他们能力不行,品行不端,外放不是很正常吗?”
马御史说:“姚参政是吏部的人吗?谁去谁留,岂能由他来定夺!”他上前一步,“陛下,此风不可长啊!”
见马御史步步紧bī,赵崇昭甩袖说:“这事儿只能归吏部管?那行,我把吏部给姚参政管。”
马御史听到赵崇昭的话,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赵崇昭烦透了,叫人把马御史弄回御史台,让御医去把马御史救醒,他可不想落下一个“气死御史”的名头。
工部离御史台很久,谢季禹原本正在处理工部事务,忽然听到御史台那边一阵骚动。谢季禹隐约听到两句“马御史昏倒了”“让让,让太医进去”,眉头一跳,站起来往外走。
秦明德正好从外面回来,说道:“你别和我说你想过去。”
谢季禹说:“同朝为官,去一趟有什么?”
秦明德说:“如今这位陛下可和先帝不同……”
谢季禹听到秦明德说“先帝”,怔了怔,说道:“本来就不同,我知道啊。”
秦明德抿了抿唇,没再阻挠。不管是他父亲那边还是姚鼎言那边,似乎都有失控的征兆,谁沾上谁倒霉。朝局不明,他也不想去蹚那趟浑水,连秦家都回得少了。
可谢季禹要是肯听劝,哪会在工部呆这么多年?
谢季禹走进御史台,马御史已经转醒,挥手让其他人都散了。谢季禹坐到马御史桌边,拿起支毛笔轻轻地敲着桌沿,敲出了不成调的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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