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驸马爷_春溪笛晓【完结+番外】(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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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则安隐约梦见了以前的事。

  以前他是个qiángjian犯的儿子,他的亲生父亲是个罪大恶极的逃犯,逃窜时到处找漂亮姑娘“留种”。

  他母亲就是其中一个不幸的女孩。

  他母亲坚持把他生了下来。

  本来他母亲还想好好将他养大,可惜为了结婚组建新家庭,她终究只能屈从现实,听家里的话把他扔到别的城市。

  他被一个拾荒的老头儿捡到,一老一小相依为命过日子。他一开始很讨厌老头儿,整天和老头儿闹,老头儿叫他往东他偏要往西,从来不肯好好喊老头儿一声“爸”。

  其实到后来他是想叫的,但又不好意思改口,所以一直“老头儿老头儿”地喊。

  到后来他觉得一直过那样的苦日子也没什么,他们父子俩活得挺开心的。

  结果他十三岁那年老头儿得了重病,快要不行了。

  他只能去找他那可怜的母亲。

  他选择伤害那个可怜的女人。

  他威胁对方说“你要是不给钱,我就把这件事宣扬得人尽皆知”。

  那个可怜的女人多方筹措,把钱给了他。

  结果老头儿气得拔掉针头狠狠打了他一顿,从此不肯再接受治疗,没过多久就去世了。

  他犯下的错误,得到了最惨痛的教训。

  谢则安缓缓睁开眼。

  他瞧了眼偎在一起说话的谢小妹和李氏,撩开糙帘看向外面的漫天风雪。

  凉飕飕的风从fèng隙里灌了进来,瞬间冷彻心骨。

  谢则安掀唇一笑。

  老天若给他三分好,必然藏着七分恶意。

  既然这样,那就尽管来吧。

  他从来都没怕过。

  好的他受着,恶意他自然会一一还回去!

  第3章

  谢则安三人在正午抵达下一个驿站。

  安顿下来后谢则安和李氏说了一声,走出驿站进了城。雪停了,少见的冬日照映着宽敞的街道。街上店铺林立,每家前头都cha着高低不一、字体各异的标旗,写着“酒”、“货”、“当”之类的简单文字,和现代的广告语大同小异。

  同时同样有着各式各样的沿街摊贩,吆喝声、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

  一切看起来和二十一世纪偏僻点的乡下小城没什么不同。

  谢则安辨认完街上的字,大致了解这边的文字书写方式,走进一家打着书字旗的书肆。

  书肆很小,只有老板坐在那儿打盹。谢则安走进去扫视一圈,毫不意外地发现这个时代的书肆果然也是靠“教辅资料”撑起来的,大半个店都被“经义注释”、“往年真题”、“科举文章合集”之类的占据着。

  书肆里有三两个书生或站或蹲地在那里看书,一看就知道是典型的“白蹭族”。

  谢则安把几个白蹭族的神色看了个遍,心里大致把几个人的xingqíng摸清了,他目的明确走到其中一个青年书生旁边拿起一本书翻看起来。这年头的纸质不算太好,而且不是纯粹的白,而是用huáng檗染过,麻huáng麻huáng的。

  里头的字是竖排的,而且笔画也比简体字复杂得多。

  谢则安统统连蒙带猜地看了好几页,摸清了大致的变化规律,才伸手拉了拉旁边的青年书生请教几个认不出来的字。

  青年书生见谢则安个头很小,有点讶异,却还是耐心地替谢则安解惑。

  谢则安乖乖道谢,又接着往下看。

  青年书生微微侧目。

  谢则安手里拿着的是本《论语注疏》,内容不算太难,不过谢则安穿得寒酸,看起来不像世家子弟,按照他这个年纪应该还在念三字经之类的启蒙才是。

  ——这就是寒门跟世族的差距,摸到入门门槛的时间都要晚很多!

  谢则安没理会青年书生复杂的心qíng,他又找着了几个不太认识的字,转头向青年书生逐一请教。几轮下来,谢则安把不认识的字大致解决了。

  他正要放下书离开,突然听到老板站起来赶苍蝇似的骂道:“快走快走,天天来白看书,你们这些读书人还要不要脸啊?走走走,光看不买,晦气!”

  几个白蹭族神色各异,有面带羞赧的,有面色气愤的,但都没再多留,三两下走了个gān净。

  谢则安小胳膊小腿走得慢,经过柜台时被书肆老板拉住了,说:“先别出去,来桌底下躲一躲。”

  谢则安被qiáng塞到柜台底下蜷成一小团。

  这时一个体型壮硕的女人提着食盒过来了,她一进书肆就骂道:“你个不中用的东西,是不是又没开张?你是不是要bī我回去陪我爹卖猪ròu你才甘心!”

  书肆老板说:“夫人消消气,你看,这不是没白看书的人吗?我会好好看着,有客人来一定好好招呼。”

  女人眼睛通红:“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刚把他们赶走吧?你怕我去我爹那拿杀猪刀把他们砍了。”

  书肆老板好说歹说哄了好一会儿,总算哄得女人把食盒放下,转身回去了。

  书肆老板这才把谢则安揪出来,说:“小兄弟,见笑了。我这婆娘面恶心善,一心一意地伺候着我和我重病的老娘,就是我太不中用,连个书肆都经营不好,每个月都得她从娘家讨些银钱来补贴。”

  谢则安客观评价:“您确实挺没用的。”

  书肆老板:“……”

  谢则安说:“您看,您书肆旁边是个茶馆,每天都有人在里头说书。酒肆不是人人都去得起,茶馆却是穷人消遣的地方,一个铜板可以消磨掉整个下午。听听,人茶馆还请了说书人,请说书人做什么?吸引茶客嘛。”

  说到这里谢则安顿了顿,观察着书肆老板的表qíng。见对方没因为他年纪小而轻视他,反倒听得认真,谢则安大方地接着往下说:“您同样可以想办法吸引客人,比如对面的说书人刚说完‘yù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你就叫人吆喝说‘yù知后事如何尽管过来看看’——当然,你最好先和人家打个招呼。”

  书肆老板:“……”

  谢则安绕到另一边拿起本文集,说:“这些教辅资……这些书也可以找出噱头,比如里头有状元郎的文章,你就在门口竖个板子写个‘状元文章抢先看’之类的,先把人吸引过来再说。”

  书肆老板越听越心惊,这小娃儿的想法看起来天马行空,但仔细想想又不是不可行,而且都不费什么本钱。

  谢则安见书肆老板若有所思,顿了顿,接着往下说:“您好心给那些人看书,却又故意用恶言恶语骂走他们,简直是吃力不讨好。反正你这里有不少被翻旧了的书,往后大概也不会制止他们,还不如拿一部分书出来搞个免费看书的地方算了。比如您可以和旁边的茶馆合作,匀一些旧书过去给人看,既能给茶馆吸引生意,又能把不少读书人吸引到这个地方,”谢则安笑眯眯地把想法全部倒了出来,“同时你还能号召他们以后把用过的旧书拿回来,供其他寒门士子阅览,告诉他们这是‘薪火相传’。”

  书肆老板安静了许久,突然大笑起来:“好!好一个薪火相传!”他把瘦小的谢则安抱了起来,“小兄弟,我替我老师谢谢你。”

  谢则安:“……”

  他只是教这家伙搞搞营销而已,关这家伙的老师什么事?

  书肆老板看出了谢则安的疑惑,却没再多提半句。他问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谢则安习惯xing地报上自己的名字:“我叫谢则安,”说完他又补充,“不过你可以叫我三郎。”

  书肆老板认真地说:“我记下了。”他又忍不住开口提醒,“三郎你很聪明,不过以后要记得把你这份聪明藏好,寒门难出士大夫,不仅仅是寒门贫弱,还因为寒门经常受打压——你应该听得懂我的话吧?”

  谢则安当然听得懂。

  书肆老板的意思是权贵都是世族,一看到寒门有人冒尖就会抱团把对方挤出去。

  谢则安点点头。

  书肆老板说:“三郎你可以在我这里多挑几本书,我送你,不收钱。”

  谢则安说:“您不怕杀猪刀?”

  书肆老板:“……”

  谢则安最后还是被书肆老板塞了五六本书,他把几本闲书夹在里头,正经书摆在外面,抱在怀里回到驿站。

  没想到他刚要穿过驿站吃饭的地方回房,就听到一声饱含bào戾的冷哼:“这么丑的小子是哪来的?简直影响我胃口。快把他扔出去,瘦不拉几的,难看死了。”

  谢则安抬头看去,只见个身体圆大的胖子坐在那儿,正一脸嫌弃地指着他向左右发号施令,刚才那话分明是针对他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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