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则安:“……什么事?”
对方说:“你那边有竹片吗?递我一片。”
谢则安:“……好。”
谢则安痛苦地走出茅房,突然听到“嗬!嗬!嗬!”的呼喝声。他循声找去,走到驿站后方的空地前才停住脚步。
他瞧见个黑熊似的粗壮男人正光着胳膊扎在雪地上练拳,那拳头虎虎生风,十分带劲!
谢则安忍不住站在一边偷师。
如果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那他现在简直穷得响叮当,别说革命了,丢命都有可能!
能攒一点是一点啊。
“黑熊”很快察觉了谢则安的存在。
他出完最后两拳,停下来朝谢则安打招呼:“嘿,小兄弟!刚才是你吧?多亏了你啊!哎哟我的妈呀,可等死我了,蹲了两个时辰都没法提裤子!”
谢则安:“……辛苦了。”
黑熊咧开嘴,说:“也不算辛苦,我在那蹲马步呢。”
大冬天在茅房光着屁屁蹲马步?这家伙绝对是奇葩。
谢则安见黑熊长得壮实,xing格又慡朗,起了结jiāo的念头:“我叫谢则安,亲近的人都叫我三郎,你呢?”
黑熊说:“我叫燕冲,”他拍拍谢则安小小的肩膀,“你小子瘦不拉几的,一看就是没练过,要不要和我学学?叫我一声燕大哥,我就教你套拳法,保管你受用一生!”
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
谢则安慡快地喊:“燕大哥!”
燕冲说:“好极了!”他自发地把自己归到“亲近的人”里头,招呼谢则安赶紧就位,“三郎你过来,先教你怎么把底子打好。”
月光照映下,一段因“上厕所没厕纸”而起的深厚qíng谊正在悄悄发酵……
第2章
云开月沉,天光乍现。
一大一小在晨曦中收起了相似的扎马步姿势。
燕冲伸手猛拍谢则安肩膀:“你小子不错啊,第一次就能坚持这么久。”
谢则安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又沉又酸又麻,压根不像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突然被燕冲这么一拍当然是láng狈地往后一趔趄,差点栽倒在地。
他小脸皱成一团,抱怨说:“还不是燕大哥你不喊停。”
燕冲眼底jīng光一现,笑呵呵地说:“这年头像你这样能吃苦头的小娃儿可不多,要不是我这次是出来办差的,我一定把你带在身边多教几天。”
谢则安问:“燕大哥要办什么差事?”
燕冲说:“到前头接个人,什么人不方便和你说,反正这差事很紧就是了。”他反问谢则安,“三郎你这是要去哪儿?”
谢则安说:“我和我阿娘上京。”
燕冲说:“这倒巧,我接了人也是要回京的,你要是走得慢,我们说不定还能碰上。”
谢则安朝燕冲扬起了小拳头:“那我们回头见。”
燕冲听谢则安一副不见不散的口吻,更觉得谢则安十分有趣。他扬起拳头和谢则安在空中一碰,朗笑邀请:“先不用回头见,我们先一块吃顿早饭,大哥请你。”
燕冲领着谢则安熟门熟路地直接闯进厨房。
见燕冲来了,里头的伙计顿时打起jīng神应对:“客官是饿了吗?叫我们送到房里就好。”
燕冲说:“不用那么麻烦,我就爱吃热乎的。有什么好吃的都给我上点来,分量大些,我和这位小兄弟刚练完,少了吃不饱。”说着他先甩了一锭碎银在桌上当是提前付账。
谢则安坐定后想起自己现在并不是孤家寡人,对燕冲说:“燕大哥,我出来很久了,得先回去和阿娘她们说一声。”
燕冲意味深长地往他身上一扫:“成是成,可三郎你这会儿走得动吗?”
谢则安正纳闷燕冲为什么这么说,刚想站起来答“当然走得动”,却发现手脚软麻,根本不听自己指挥。
燕冲哈哈直笑:“你小子刚才一直在硬扛,歇下以后能动才怪,甭想别的了,多吃点才有力气。”
谢则安:“……”
燕冲说:“你阿娘住哪个房?我叫个厨娘帮忙去捎个信,顺便给你阿娘带点吃的。”
谢则安大大方方地报上母子三人所在的房间,并面不改色地提醒:“我还有个小妹。”
燕冲一愣,接着他看向谢则安的眼神都变了——亮得更厉害:“我就喜欢三郎你这样的,够慡快!”他朝附近的厨娘招招手,吩咐对方送了两份吃食过去。
谢则安说:“谢了。”
燕冲把伙计端来的粥往谢则安面前一推,自个儿拿起刚出笼的大馒头送进嘴里,边嚼巴边招呼:“吃,甭跟大哥客气。”
谢则安笑眯眯地说:“我像是会客气的人吗?”
两个人开始敞开肚皮扫dàng桌上的食物。
谢则安大概吃了个八九分饱就停下了,对燕冲说:“肚子空太久了,不能吃太多,燕大哥你慢用。”
燕冲也停下来,瞅了谢则安两眼,说:“三郎,大哥多问两句你可别嫌大哥多事。你们这是要去京城,不是一两个时辰能到的地方,怎么只有你们孤儿寡母跑这么远的路?你们家里的男丁呢?”
谢则安一笑,说:“我不就是男丁么。”
燕冲说:“不方便说就算了,我不问。”他提出另一个问题,“此去京城还有半个月路途,你们盘缠够吗?”
谢则安说:“应该够的。”他大言不惭:“就算不够燕大哥也不用担心,我已经病好了,有手有脚的,大丈夫何患无钱!”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燕冲本身就是个豪迈人,听后当然大为欣赏。他击掌一笑:“好!那我就不多说了。要是真没办法了,你可以从驿站给我捎封信。要是不会写字的话直接捎口信也成,我常常跑这条路办差,驿站的人都认得我。”
谢则安慡快地答应下来:“一定!”
早饭过后燕冲还要赶路,谢则安自个儿走回李氏和谢小妹所在的房间。
李氏正忧心地看着谢小妹吃油饼,谢小妹却没想那么多,边吃边说:“阿娘,真好吃!好香!这就是油饼吗!我看村长儿子吃过,没想到能吃上呢!阿娘,这么好吃你为什么不吃?”
谢则安静静站在门外。
他已经从母子三人的身体状况看出他们很穷,听到谢小妹这话后更清楚到底穷到什么地步。
有个在京城那边混得不错的“爹”,居然连个油饼都吃不起,可见那个“爹”早把他们忘得一gān二净了。
这样的“爹”一封信把他们叫到首都,能有什么好事?
谢则安推开门走了进去。
李氏马上站起来关切地问:“三郎你去哪了?你在外头碰上了什么人?怎么让人这么破费?”
谢则安绷着小脸说:“没去哪儿,jiāo了个新朋友而已。一顿早饭而已,等我以后有钱了自然会还他十顿八顿。”
李氏总觉得她儿子醒来后好像变了个人。
但李氏没时间多想,离收到信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信里说得那么急,她必须尽快带着儿子赶到京城才行。
再慢点,三郎就入不了谢家族谱了!
李氏心里着急,谢小妹一吃饱就把没有吃完的油饼和馒头小心地包好,招呼谢则安和谢小妹上路。
母子三人一路上都是用走过来的,冻得谢小妹小脸红通通的,皮肤上裂开了一道道小口,看起来特别可怜。
跟着李氏走到驿站前,谢则安忍不住说:“雇辆马车吧,这么走下去会把脚冻坏。”
李氏一脸为难。
这时一个谢则安看着眼熟的伙计迎了上来,说:“小官人,燕大官人给你们留了驾马车,我一直在这候着呢!”
李氏吃了一惊,谢则安倒是很平静。他是站在成人的立场上来思考问题,在他看来人和人之间的往来本来就是建筑在人qíngjiāo换的基础上的,燕冲对他好,他记在心里,往后还上就成了。
谢则安对伙计说:“真是麻烦了,你领我们过去吧。”
李氏见谢则安和伙计应对时一副小大人作派,忍下了当场追问的冲动,等上了车才开口:“三郎。那位燕大官人是什么人?”
谢则安说:“我也不晓得他是什么人,他让我喊他燕大哥。”他低头看了看脚底,伙计细心地在上头铺着一层稻糙,可以暖暖脚,虽然不太顶用,但也聊胜于无。
谢则安一上车就闭上眼睛睡觉。
这时代的马车平衡下差,上路后非常颠簸,本来应该是睡不着的。可谢则安跟着燕冲练了那么久拳,小身板儿有点吃不消,居然没一会儿就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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