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英杰听到淡淡地笑着,说自己有了腹案。第二天就拿着拟定的方案跟郝英才和新娘碰面,三个人相谈甚欢。
郝英杰微笑跟完了婚礼全程,jiāo完照片和录影以后就离开了首都。离开的时候他口袋里装着一张自己和新郎的合影,那是他在婚礼上叫“助手”陆岩帮自己拍的。
郝英杰在离开首都的列车上取出合照看了很久,突然对陆岩说:“我的眼睛好像看不见了。”
陆岩心头一跳,看向郝英杰的方向,却发现郝英杰的脸色比任何时候都要平静。
郝英杰说:“等我死了,就跟处理他的后事一样把我撒进海里,他可能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他那个人脾气够拧,xing格又bào躁,真是个糟糕的家伙。”更糟糕的是他居然有点想念跟那个家伙互舔伤口的那些日子。
真是太糟糕了啊。
郝英杰闭上眼,感受着四周朝自己围拢过来的黑暗。
陆岩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郝英杰身边。
关于这一对兄弟的故事,注定要消散于广阔的大海之中,知道这个秘密的人永远都不会将它宣诸于口。
同一年里,卡尔和罗伦兄弟依然留在东华帝国的西部。罗伦这两年一直呆在海州,亲眼看着经历过一场劫难的海州慢慢恢复过来,心里对东华人的坚毅惊叹不已。
对于容裴,他的观感更是复杂无比。他对于李斯特的崇拜并没有卡尔那么深,事实上除了卡尔这个同胞兄弟,罗伦心里并没有特别在意过谁。因而跟卡尔相比,他对容裴的评价是更加高——也更加客观的。
今天是海州的一次巨大飞跃,据统计从这个月开始海州这边每天入港的货轮已经远高于帝国任何一个港口,每小时几乎都有近万艘货轮齐齐靠港。
罗伦跟在容裴身后安静地看着不远处的港口,就跟统计时的qíng况一样,数不清的货轮从海天jiāo接之处缓缓露出了它的船首。
西部的各方媒体守在不同的地方准备拍摄这令人难以忘怀的一幕。
万船归港。
国议会将开,范立云、林寒池、高竞霆、容裴都被列入了必须前往首都的名单之内。这个名单在西部掀起了不小的风làng,因为有心人算过了,这批人的任期都刚好满了三年,完全符合调动和升迁的条件。
对于这几个人,西部人都有着深厚的感qíng,范立云、高竞霆、容裴都是西部养出来的,而林寒池虽然来得比较晚,可他在海州海军的建设中发挥了极其重要的角色,正是因为他优秀的指挥能力和惊人的战斗力令“自由者”闻风丧胆,整个西部海域才会重获平静。
眼见他们升迁在望,整个西部都弥漫着既是不舍又是欢喜的复杂气氛。
在进京途中,范立云和自己的前长官章秉武通过一次话。
章秉武说:“如果不是你的老师劝阻,我在海州平静下来以后就将你撤职了。现在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有把握控制好自己、保证自己绝不会丧失理智吗?”
范立云说:“有人帮我找了个学生,他是谢家人,谢家人永远是一把很好的枪杆,他会代替我去处理好我不能接触的东西。我可以保证,无论面对任何qíng况我都会保持冷静,绝对不会让自己失控。”
因为他还要活得长长久久,看着容裴、看着谢云夕、看着许许多多的年轻人去完成自己想要做的所有事。
他会活得长长久久,见证帝国重获属于它的辉煌。
见他目光坚定,章秉武只能叹息一声,点点头。
在这一年的国议会上,外jiāo部最高负责人顾清源和顾坤死后就已经回首都接手监察院的李叙严同时升任为帝国二十位最高决策者之一。由于顾坤的死,顾清源和顾云归的关系已经缓和了不少,可李叙严和顾清源却还是没有握手言和,两个人一见面气氛依然是剑拔弩张——已经成为了最高议事处的一道新风景。
高荣成对瞿正明说:“他们这势头依稀有你和容君临当年的影子。”
瞿正明想到当年自己和容君临争得面红耳赤的场景,心里也有所触动。这些年来他们虽然把帝国守得很稳,可是他们却早已过了不会再为意见不合而撩袖子争吵的年龄,注入新鲜血液对最高议事处而言是必须的。
而首都空出来的那些位置也应该即将一些新面孔。
他们的帝国正在翻开新的一页。
谁都不知道的是当晚李叙严就潜入了顾清源家中,静静地等待顾清源归家。
顾清源看到他以后一愣,冷笑道:“你来gān什么?”
李叙严绷着脸说:“你欠我一个解释和道歉。”
顾清源不理会,径自将外套挂到一边。
李叙严面色绷不住了,他恶狠狠地说:“那我只能用老办法讨回来了!”说完他一把将顾清源扑到一边,整个人压了上去。
顾清源抬手抓住李叙严的腰,抵开身上那个脑袋乱拱的家伙:“闹够了就回去!”
李叙严笑了笑,吻上了顾清源的唇。
自家外甥说得对,先下了手再说。
有李叙严和顾清源作为推荐人,高竞霆和容裴在首都的位置很快就确定下来。
在国议会结束后高竞霆和容裴就正式进行工作jiāo接。
军方的动作永远要快一步,高竞霆的就职仪式要比容裴的早很多。
高竞霆在发表完就职感想后在台下搜索到容裴的身影,语气真诚地说:“许多年前我曾经说过,我深深地爱着一个人,只是我起步得太晚,始终只能仰望着他。我也说过等我追赶上他的那一天,就会将属于我们的戒指戴到彼此手上。时至今天,我虽然还是没有赶上他的脚步,但是我和他一起踏上了首都的土地——当年我灰溜溜地远走云来港,如今我靠着云来港的腾飞而载着荣耀归来!我重新回到了这里!”他摘下始终戴在脖子上的对戒,隔空凝视着容裴,“——你愿意提前和我带上这对戒指吗?”
所有人都跟着他的视线在台下搜寻。
容裴一点都不慌乱,他从容而自然地站了起来,微笑着走到台上。
掌声如雷鸣。
在人群之中有个不起眼的人静静地看着台上的一切,看到最后他突然抬起手抹了抹眼角,似乎在拭去溢出眼眶的泪水。
这个人看着台上的两个人拥抱到一起以后就转身离开,走出会场、走过宽敞的大街、走到人来人往的中心广场,他一个人坐在广场中央的雕像对面,看着从开国初就耸立在那儿的、代表着自由勇敢与荣耀的帝国化身,忽然就控制不住地嚎啕大哭。
岁月和命运就是这么冷酷而无qíng的东西,它会辨别某一个人有过怎么样的梦想和做过什么事,然后一点一点地雕刻着他的模样,当这个人意识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无法改变。
容父看着自己的儿子获得无数的赞誉、看着自己的儿子将幸福抓到了手里,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到底迷失了多久、真正意识到自己到底做过多少蠢事。
他为了心里的一点不甘,让他的弟弟冷了心、让他曾经视若亲儿的侄子断绝了关系、让他将自己的亲生儿子越推越远,到头来他其实是所有人眼里的笑话。
顾坤活着的时候曾经对他说:“你应该考虑三个问题,你想要的是什么?你能抓住的是什么?你不能失去的是什么?如果有一样东西是这三个问题共同的答案,那么你就应该以它为目标,而不是别的什么东西。”
容父一直到这一刻才明白顾坤这番话的含义,可是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脸站在自己儿子身边——他害怕会有人嘲笑自己又想沾儿子的光,他更害怕有人会因为自己这个无能的父亲而轻视他唯一的儿子。
容父在中心广场坐了很久,一个人乘上了飞往索德帝国的飞机,准备再次进行国际jiāo流学习。
时间是……这一辈子。
容裴的就职仪式也很热闹,陶安带着他和容裴的母亲来参加了这个仪式,会后陶母以最庄重、最平静的语气对容裴说:“你很优秀,我可以逾越一下,在心里为你感到骄傲吗?”在嫁给容父的时候她也有过对未来的憧憬,比如想要生一个跟容家三叔一样出色的儿子。
现在这个憧憬成为了现实,可惜她却先把它抛弃了。
容裴见陶母眼里含着泪光,微笑着抓起她的手亲吻她的手背:“这是我的荣幸。”
当晚李斯特致电来贺,末了这样说道:“非战时期解决一切冲突以外jiāo手段为先,未来我们可能很快就会迎来一场又一场的恶战。”
容裴从容地说:“那我们先为未来gān上一杯。”
李斯特也举起手里的酒杯:“gān杯!”
容裴由衷地微笑起来。
不管怎么样,这个时代都是很好的,它接纳了他、改变了他,他在这里有了亲人、jiāo了朋友,也遇上了宿命般的对手,而他也渐渐地想要为这个时代做点什么,他想改变它、想让它变得更好、想让它焕发出全新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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