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绮万万没想到把皇上等回来,迎头就是一番训斥,眼圈不由红了,垂头道:“臣妾思念皇上,忘了规矩是真,可万不敢让陈奇去闯军中营帐,望皇上明察。”
王皙阳淡淡哦了一声:“朕想皇后自幼受教,也不会如此失礼。想来是陈奇不知分寸,狐假虎威了。来人,将陈奇削去骠卫尉之职,下放军中喂马。”
洛绮脸色苍白,只是不敢再说话。后妃不得gān政,这也是规矩。刚刚她已经被指责犯了规矩,哪敢在这时再去触怒皇上,只有低头不语。王皙阳处置完了陈奇,脸上又是和颜悦色了:“皇后既是身怀有孕,便要小心了。听说朕去边关这些日子,皇后夜不安眠,这却不好,身体如何受得了呢?太医们可是每日来请脉的?开的方子,皇后可要好好服用才是。”
洛绮被他一硬一软一冷一热,说得眼泪也要掉了下来,qiáng忍道:“多谢皇上关切,太医每日里都来的,都说臣妾身体还好,皇上不用担心。”
王皙阳往椅背上一仰,道:“还是回了宫里舒服,朕在边关那些日子,虽然军中已经竭力奉承,哪里比得上宫中呢。”
洛绮赶紧拭了泪道:“臣妾真是糊涂,皇上远途奔波,该叫人先准备浴水才是。”
王皙阳摆了摆手笑道:“皇后不用再cao心这些了,保重身体要紧。倒是有件事,朕要跟皇后商量。”
洛绮心里又是一紧,王皙阳已道:“边关此次平定,全仗北骁内乱。如今北骁奉了幼主登位,一时是大不如前了,因忌惮中元势力,倒想与我国结好,因此居然送了位公主前来和亲,明日只怕就要到京了。”
洛绮心中凉凉的,却只能道:“那真是要贺喜皇上。如此一来,两国结好,再无战事,岂不是万民之福。”
王皙阳点头笑道:“再无战事未必,不过十几年的平安总是有的。朕要跟皇后商量的是,将这位公主指婚给哪一个为好?”
洛绮猛地抬头:“皇上——”
王皙阳轻笑道:“皇后难道以为是朕要纳她么?”
洛绮喜出望外。虽是自幼便知,将来做了皇后,中宫之位虽尊,却是极难得宠的,更不必说独宠了。且皇后必得胸怀宽大,对于纳妃之事不但不得反对,有时还得亲自cao持。不过教育虽是教育过了,毕竟是十五六岁的年轻姑娘,又是新婚不久,真说到纳妃,又怎能全不介意?现在听说皇上竟然不是要自己纳妃,也顾不得被皇上戏谑,面色微红道:“臣妾糊涂。”
王皙阳哈哈一笑,道:“不过北骁送来的总是位公主,朕此时没有适龄的皇族子弟可以指婚,但也不能随便在官员中挑选。朕的意思,要在皇后族中选择一人,皇后看哪个合适?”
洛绮此时福至心灵,脱口道:“说到臣妾族中之人,无过于中书令了。既是臣妾族人,又是皇上的重臣,何况少年英俊,配公主是极合适的。”
王皙阳点头笑道:“皇后说的是。不过无风只是庶子,恐怕——”
洛绮低头道:“这也不难。家叔当初只因其母出身太过微贱,若为正室恐怕不足服众,如今母凭子贵,皇上重用其子,自可加封其母,到时其母扶为正室,中书令自然不再是庶子,匹配公主恰好合适。”
王皙阳哈哈笑道:“果然还是皇后聪明。不过这是家事,朕也不好过份gān涉。而且无风之父虽是正室早亡,却已续弦,又如何扶正呢?”
洛绮心里明白,道:“此事jiāo由臣妾去办,皇上只管放心便是。”
王皙阳微笑道:“皇后也不要太过cao劳了,还是腹中胎儿要紧。朕想礼尚往来,北骁幼主今年不过一岁多些,若是皇后生的是公主,正好与北骁幼主结个亲事,若生的是皇儿,也可结个兄弟,将来两国国君兄弟相称,自然不动刀兵。所以皇后腹中孩儿可是身负重任呢。”
洛绮听得呆了一呆。王皙阳这话无疑是说:如果生了女儿,将来就是远嫁他国;但若生了儿子,便是未来储君。她不由自主去摸自己小腹,一时之间,竟不知是惊是喜了……
第151章 告别
中书令洛无风的府第在碧丘城东,不大不小的一处宅子,若与他的官职相比就显得小了一些,仆役也只有零星几个,清素得紧。不过,这也马上就要成为过去了,如今他是京城之中最灸手可热的人物,皇上亲自指婚给北骁公主,特别赏赐了一座大宅子,还有数十名男女仆役,那宅子修缮得华丽无比,据说比皇宫都不差。老宅子里的奴仆大半也跟去了新宅,旧府第就格外冷清了。
天色已经黑透,寂静的宅子里有个窗口亮起了灯。柳子丹坐在chuáng边上,将几件衣裳一件件铺开,再小心折起打成包裹,嘴角带着掩藏不住的温柔笑意。
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有人走上台阶,在门口略略迟疑了一下,终于敲了敲门。柳子丹收起笑容,淡淡道:“是太平侯吧?请进来。”
推门进来的人果然是王皙阳,衣裳简单,看起来像是邻家少年,不复白日里年轻天子的庄严。柳子丹低头继续去收拾衣裳,淡淡道:“坐。”
王皙阳拉了把椅子坐下来,默默看着柳子丹的动作,终于道:“殿下在我宫中。”
柳子丹头也不抬地道:“知道。否则你怎会来见我?”
王皙阳慢慢道:“他只是将他训练特训军的方法逐条记录下来,教与我的将军们,并无别事。”
柳子丹这次倒微微有些惊讶了。他早已作了准备听王皙阳一通胡扯,就算王皙阳说李越此刻是在他的龙chuáng之上也不稀奇,万想不到王皙阳说出来的话竟然如此老实。
王皙阳看他面露惊讶之色,苦笑起来:“你以为我还会说他与我有什么瓜葛?”
柳子丹没吭声,显然是默认了。王皙阳笑得更加苦涩:“如今他都要带你去云游了,我再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处么?”
柳子丹默然片刻,淡淡道:“如今北骁幼主继位,无力东侵,又将公主送来和亲,至少十数年间不会再起战事。南祁与东平亦已签署国书,即使并非当真和好,两国和平当可维持一二。这样算起来,你还有什么忧事之事需要他来援手?”
王皙阳猛地抬头,狠狠瞪着他:“你!难道我就只是——”如洪水般奔腾yù出的话突然断在了嘴边,化作一声长叹,“不错,如今边关已平,我还能用什么留得住他?无论我如何用尽心机,到头来赢的人总是你。不必说我,就是卫清平,当初殿下为了他散尽西园,现在一步走错,也再难挽回。”
柳子丹微微扬眉:“太平侯今夜是来与我谈卫清平的么?还是想如当年隔墙短话,激我再次自行离开?”
王皙阳自嘲地一笑:“我哪里敢?当年的事,殿下到现在还记着一笔帐,不知几时就会跟我算呢!说起卫清平,也不过是感慨而已。如今他在北骁做了大巫神,恐怕一生都别想再离开圣山,与殿下更是永无再见面的机会,这样算起来,我比他还略qiáng一些呢。”
柳子丹微微一震:“卫清平在北骁做了大巫神?他几时去了北骁?”
王皙阳看他一眼:“你不知晓?不错,殿下在北骁九死一生,自然不愿说出来令你担忧。是我多嘴了。”
柳子丹冷笑一声:“太平侯今夜来访,本就为多话而来,此时又何必如此作态?若是觉得什么都不必说,那就请回吧。”
王皙阳苦笑:“你比从前是难对付得多了。”
柳子丹淡淡道:“我知他不会做什么,又何必担心?”
王皙阳喟然长叹:“不错,殿下他,是什么也不会做了。我本以为经了那般生死关头,他纵然对我没有任何qíng意,也总不致如洪水猛shòu,避之唯恐不及。想不到他当真连东平都不愿多留,竟然要带你去云游四海……”
柳子丹淡淡看他:“他为何要留在东平?我们去云游,又有何不妥?”
王皙阳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手掌上磨破的地方刚刚长出新皮,嫩红光滑,这,或者就是他们在北骁留下的唯一印记,只是不久之后,新生的肌肤也会重新变得粗糙,这印记也就会消失,再看不出。他忽然觉得眼眶不可遏制地发热,无数言语在胸头冲撞,迸发出来的却只有一句话:“给我一夜!求你。”
柳子丹被他惊得怔了一怔,片刻才冷笑道:“求我?你找错人了吧?该去求他才是!”
王皙阳笑得冷而无奈:“若是你不答应,他又怎么会答应?你放心,我只求一夜,绝不会纠缠不休。你已有了全部,就不肯分我一丝一毫?”
柳子丹再也忍不住,将手中的东西摔到chuáng上,冷笑道:“分你一丝一毫?你无时无刻不在算计于他,而他非但将你从万山之中带出来,此次更是拼着xing命前往北骁,你还不知足!你倒说说,还要我分你什么?你的心思,无非是做了他的人,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事qíng,他都不会置之不理。不过你大可放心,以他的xingqíng,纵然并无这一层瓜葛,也不会袖手旁观。因此你大可不必如此费心,更不必曲意承欢,来演这一场苦ròu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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