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士低头想了一会,终于还是大胆说出一句话来:“恐怕只有——bī皇上禅位。”
虽然不是没有过这种想法,元文鹏还是心中一震:“这种话岂能乱讲?”
“下官觉得,这也是无计之计。不过一个郎中,与世无争,谁无缘无故会去动他?必然是针对王爷而来。五皇子当初就与七皇子合计要陷害王爷,现下书信都搜了出来,皇上还是置若罔闻,这意思岂不明白?虽然王爷如今是储君,但皇后已经去世,难说还有多少人支持王爷。五皇子如今已经在招兵买马,如果拖到皇上身后,纵然皇上不将皇位传给五皇子,王爷这位子就能坐得住么?”何况,还未必能活到那时候……
元文鹏心里砰砰乱跳,缓缓道:“bī宫又岂是容易之事?别的不说,就说父皇身边的暗军和侍卫……”
谋士眼光冷厉:“所以王爷必得一击而中!好在我们有人在军中,一旦举事,掌握京城内外军权还做得到。到时就说皇上病重,五皇子擅拥甲兵,就是大罪,将他一举除去,谁还能与王爷争?”
这话一出,其他人都频频点头。一人道:“王爷近来与皇上甚为亲近,要入宫也并不难。”立刻有人反驳道:“不能进宫,宫中都是皇上的人,该设法让皇上出宫到这里来才是。”
元文鹏心里略微安定了一些,缓缓道:“不错,我不能进宫。可是父皇如果出宫到我府上,又突然禅位,任谁也会怀疑本王。”
谋士沉吟片刻,道:“王爷应该去与一人联络。”
元文鹏抬头:“何人?”
“王爷从前曾与他联络过的,还送过他一个男宠。”
“李越?但他是大皇兄一边的。”
“正因为他是大皇子一边,而大皇子现在等于被皇上软禁,王爷才能卖个人qíng给他。他虽然为皇上训练暗军,但心里自然不甘不愿,王爷这个时候去向他示好,该正中下怀才是。他身手了得,又掌管暗军,纵然皇上不信任他,但到时做个手脚,就能帮我们的大忙。”
元文鹏微微点头,谋士续道:“王爷方才说得对,不能让皇上到王爷府上来禅位,那落人口实。听说此次元恪失踪,五皇子已经病重卧chuáng,下官看,这出戏,不妨就在五皇子那里演。五皇子病重,皇上怕也要出宫探望,到时若在路上遇刺,王爷可以名正言顺入宫探望,而后禅位。本来王爷不宜入宫,但若有那李越帮忙,把握就极大了。只要能将侍卫调开片刻,容王爷带几个人进去,bī皇上jiāo出玉玺,我们再调兵包围五皇子府和皇宫,大事可定。”
元文鹏心头乱跳。bī宫是大事,就算有十分把握也仍能让人心惊ròu跳,何况他还并没十分的把握,但bī到眼前也只能如此。
“元恪为何会失踪?”究竟是被什么人弄走了?
“依下官看,这是五皇子搞的鬼,恐怕也有嫁祸王爷的意思。这些日子他城里城外到处查找,闹得乱做一团,焉知不是在趁机打探什么?甚至有人到王爷的别庄里夜探,那当真是小贼么?普通小贼,岂有侍卫捉不住的?下官怀疑,那可能就是五皇子甚至皇上派出的人,意在打探郑郎中的藏身之处。只是当时下官不曾想到,否则……”
元文鹏抬起头看着窗外,手上渐渐攥成了拳。父皇,你做到这一地步,就休怪我了。
元丰还不知道这深夜之中的会谈,他自己也正在忙着与卢罡谈话:“恪儿仍未找到?”
卢罡眼圈下一圈深青,摇了摇头:“下官无能。”
元丰微微冷笑:“不怪你,倘若这人是浩儿自己劫走的,你到哪里去找?”
卢罡也想过这种可能,但不敢随便说出来:“皇上的意思是……”
“敲山震虎,看来没震住他,反而打糙惊蛇了。”
“那皇上打算……”
元丰沉默片刻:“看来,必得釜底抽薪了。李越,虽然还有用处,也留不得了。这事jiāo给邢十二,三天之内,将他除掉!给朕严密监视边关,凡是贩马的商人都要监视,大宗马匹入境必须造册登记,买入卖出都要记录。还有,西定那边加qiáng看管,封锁李越的死讯。”
卢罡边听边应。元丰在屋中踱了几步,冷冷道:“待李越死后,朕再去见一次浩儿。倘若他能悬崖勒马,朕,还能容他悔过。”
第167章 螳螂捕蝉
清晨的太阳尚未完全升起,雾气在山间飘dàng,如同一束束轻纱,看来颇有几分诗意。只可惜在这雾气之中人影闪动,带起一股血光,平添了七分杀机。
一名侍卫伏在树丛之中,四面雾气湿漉,将他的头发也扑上一层水气。四周静寂,只有风chuī动糙叶的微响。任他睁大眼睛,也找不到刚才那一闪而没的人影。肩头上的伤口正在冒出鲜血,迅速洇湿了衣裳。山间的清寒加上大量失血,已经让他开始发冷。刚才那鬼魅般的一击,他躲得过第一次,却未必躲得过第二次。四面还是没有动静,他忽然有些后悔,实在不该太贪功冒进,将十余名同伴都抛在身后,现在却等不到人来求援。寂静宛如有形之物,沉沉压着他,让他觉得自己似是一头在猎人箭矢之前而不自知的野shòu,竟有些喘不过气来。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忽然有糙叶被踩倒的轻响,如同堤坝突然溃开裂口,那侍卫全心的戒备立时对着这一点爆发出来,迅捷无比地转身,手中长剑已经刺了出去。但他削断的不过是几根树枝,眼角斜斜掠到一道寒光,肩头一紧被人扣住,颈间已经划过一丝凉意,鲜血喷溅……
鲜血的腥气在风中扬起,后面将将赶上的两个侍卫急步过来,只瞄了一眼,便同时变了面色。抬眼一看,前面雾气中似有人影一闪,立刻打出一声唿哨,四面八方的十几人全部包抄过来,哨声此起彼伏。然而前方那人却似化在了雾气之中,再没了踪影。只是有了前车之鉴,下余之人再不敢落单,都是两两结伴,刀剑在手,猫着腰在树丛中搜索。
前方似有枝叶微动,一名侍卫立时心生警惕,果然枝叶间猛地伸出一柄剑来,幸得他早有防备,一面闪身一面大喝道:“在——”声音刚刚出口,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侧面突然风声急响,他刚一转头,喉间一痛,声音全被噎在舌下。等到几步外的同伴赶过来,只见人被一根弯曲又反弹出来的树枝刺穿了喉咙,削尖的顶端自前而后捅了个对穿,鲜血还在顺着粗糙的树皮沟壑一滴滴流下来,不由大骇失声:“来人啊!”声犹未了,身旁树丛之中人影一闪,寒光已到眼前。总算他已经有所防备,qíng急之下顾不得什么形象,一个懒驴打滚和身滚开,只觉肩头一凉,自己的热血溅上脸颊,那人已经鬼魅般又没入rǔ白的雾气之中,这时才觉出伤处尖锐的疼痛,侧头一看,整条手臂已经被卸下一半,只剩一点皮ròu连着……
血腥之气与清晨糙木微涩的青气混合着,在山间弥漫。十二人只剩下八人,无一人不带伤,但前方那神出鬼没的身影也终于被bī出在众人眼前。这一番厮杀,那人终于也是挂了彩,一件灰白带着古怪青绿花纹的衣裳数处血染,神qíng却依然倨傲。手中一柄窄刃长刀已经卷了口。一名侍卫觉得有机可乘,抢上前抡刀砍下。那人左手持刀一挡,右手间寒光一闪,后面几人只看到一柄似枪非枪似剑非剑的东西自同伴腹中抽出,带出一股血箭。那人将卷了刃的长刀一扔,手握那三棱怪器,目光向余下几人一扫,冷笑道:“元丰就派你们这几个废物来?”
若是在平时,就凭这一句话,在场的侍卫已经可以全部扑上去。然而此时,却没人敢第一个对这句侮rǔ表示愤慨。掂掂自己身上的伤势,谁还敢再第一个上去送死呢?
到底是多年共事,不知是谁打了一声唿哨,余下七人一拥而上。那人背后便是山崖,打是打不死他,可只要将他bī下山崖,任务也是完成了。
三棱刺带出一溜血光,那人似乎并不打算与他们缠斗,身子向侧方一跃,左手突然斜伸开来,喀地一声,臂下竟然she出一柄飞抓,对着侧面的山壁疾she,人也跟着跃出去。
噗!
没羽箭带出尖锐的破风之声,而箭镞竟似还在风声之前,已经刺入肋下,鲜血四溅。几名侍卫眼睁睁看着那人身形被箭上余劲带得一仰,掷出的飞抓失了准头,没能扣上山壁上的树杈,连人带索向着山崖下坠去,瞬间便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
邢骏自树丛后走出,收起手中劲弩,急步赶到悬崖边向下看了一眼。这是将近山顶之处,清晨时分雾气弥漫,哪里能看清那深谷之下的qíng形?
“去找长索,下去看看那厮死了没有?将头颅割下,回去向皇上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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