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变_朱砂【完结+番外】(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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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子飞瞪着眼睛,显然没有完全听懂。柳子贤看他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算了。倒是这次赈灾之事要费些心思。这周凤城听说也是西定人,若能在他那里动动脑筋,或者能给我们省出一笔。老三这件事倒提醒了我,我们手里若一点人也没有,纵然将来柳子轻不中风定尘的意,我们也难以成事……”斜睨柳子飞一眼,“你在想什么,我的话听到没有?”

  柳子飞愣愣地道:“听到了。这事有晏平去办,应该没问题。我是想,风定尘身边那个人,似乎不像是南祁人。”

  柳子贤冷笑一声:“自然不像,他根本就不是南祁人!”

  柳子飞一怔:“那是—”

  柳子贤冷冷道:“你可还记得这几年在国内四处流窜的江洋大盗铁连珠?”

  柳子飞点头道:“当然,这铁连珠曾经在好几个山头落过脚,颇收伏了几伙bào民,若不是今年父皇下令全国清剿,又逢大水年成不好这些山头弄不到粮食,只怕日子久了还要……”突然醒悟,“大哥你难道说这人便是—”

  柳子贤冷笑道:“我可没有说什么。南祁摄政王身边带着的人自然身家清白……”

  柳子飞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只是这人是怎么跟上他的?”

  柳子贤缓缓道:“这铁连珠也不是西定人,却在我国境内四处流窜,自然有他的目的,我只怕,他是北骁人。”

  柳子飞吃了一惊,道:“北骁人?”

  柳子贤冷冷一笑:“听说老三勾结的那些北骁人也姓铁,这个铁连珠,只怕也是他们之中的一员。”

  柳子飞惊道:“难道风定尘不知?”

  柳子贤沉吟道:“不可能。风定尘是什么人,来路不明的人他岂能胡乱带在身边?”

  柳子飞皱眉道:“大哥,你越说我越糊涂了。”

  柳子贤叹了口气:“说实话,我现在也搞不太清楚。你我手下的人比起柳子轻来是差太远了,有很多消息我们根本得不到。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现在不去费这个心,倒是先管赈灾的事要紧。也不知,老九进宫去会跟父皇说些什么……”

  第30章 悲莫生于帝王家

  柳子丹微微仰头,看着面前曾经无比熟悉的流光殿。西定王宫是一色的汉白玉石,只在屋檐涂彩饰金,于温润淡雅中显示出皇族的奢华,而流光殿是西定王的寝宫,就比其他宫殿更多了几分华丽。旁边是中宫居所甘霖殿,往东是处置政务的丰颐殿,往西是妃嫔所居的群卉园,当年他的母亲红妃就居住在群卉园中的红蕖阁,只是物是人非,只怕也早换了主人。

  流光殿随处可见大幅的纱幔。当年在夏夜的凉风中微微飘动如流水,才有了流光殿的美名。只是如今这些纱幔虽然gān净,却一眼就看得出是许久不曾更换过,有些娇嫩的颜色已经被日光晒褪,几乎变成了白色,加上已经开始枯huáng的花圃糙坪,显得整个流光殿素净得有几分凄凉。柳子丹的手在身畔紧紧握住了那串三鲤金饰:他真的已经离开太久了,方才,连进出宫门的皇子腰绶都已改变,不再是原本代表皇子身份的鲤佩,而流光殿,也变成了这般模样……

  回廊尽头是个极大的池塘,水面上漂满睡莲浓绿的叶片,紧贴水面由白石砌成一条弯曲的小桥,直通往池塘中心的小亭。两个内侍捧着盛满清水的盆子站着,一个人身穿六龙绣金袍,举着钓竿正聚jīng会神地盯着水面。柳子丹觉得喉咙似乎有什么哽住了,深深吸了口气才能发出声音:“父皇—”

  西定王柳治平全身一震,猛地回过头来,钓竿脱手滑进了水中。柳子丹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水亭,跪倒在父亲膝前。柳治平用颤抖的双手紧紧抱着小儿子的肩头,半天才能呵呵轻笑:“丹儿,你,你怎么能回来?”

  柳子丹声音哽咽:“孩儿……孩儿回来看望父皇……”

  柳治平低下头,尽量不露痕迹地用衣袖抹去了眼角的泪水,把柳子丹拉起来:“让父皇看看……南祁,还住得惯么?”

  柳子丹苦笑。住得惯么?让他如何回答?

  柳治平把儿子拉到身边坐下,向两个内侍挥挥手:“上茶,端一盘西石榴来。”

  柳子丹心里一热,父亲还记得他最喜欢的水果。南祁是不产西石榴的,自从离了西定,他就再没尝过这种甜中微酸的佳果。

  两个内侍下去了,柳治平才一把攥住儿子的手:“丹儿,你为什么回来?听说是南祁摄政王带你回来的?”

  柳子丹咬住了唇,微微点了点头。柳治平似乎是松了口气:“前些时有消息,说你私自回来,我还真怕……”

  柳子丹心里蓦然一阵悲苦。怕什么呢?怕他私逃回玉京,风定尘会迁怒于西定?

  柳治平长长叹了口气,握紧儿子的手:“丹儿,你恨父皇么?”

  柳子丹沉默许久,缓缓摇了摇头。他怎么能恨自己的父亲?如果父亲有一点办法,也不会将最心爱的小儿子送去做了别人的禁脔。但他又不能不怨:如果父亲治国有方,国家不致沦为属地,自己也不致落入人手。柳治平,他虽然是个好父亲,却完全不像他的名字那样有治平之才啊!

  柳治平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他今年将近五旬,一向保养有方,所以看起来不过四十岁左右。但在柳子丹看来,父亲这两年却是迅速憔悴了,眼角已经有深深的纹路,眼眸也失去了光彩。

  “父皇是老了……”良久,柳治平才缓缓开口,“你的几个皇兄争权夺利,又有外戚cha手,父皇,其实已经不理朝政很久了。”

  柳子丹震惊地望着父亲。难怪这流光殿破旧如斯,原来父亲早已被架空了,虽然还有西定王的名号,但一个失势的帝王,又有谁肯放在心上?

  柳治平微微笑了笑,笑容却苦涩:“听说那南祁摄政王对你……”

  柳子丹难堪地低头:“父皇,不要提他!”

  柳治平叹了口气:“父皇知道这样会令你……难堪……但……你的几个皇兄只顾争夺皇位,西定又常有天灾,贡银数目巨大,早已不堪负荷……你,如今只有靠你……”

  柳子丹震惊地抬头。只有靠他?当他刚刚从这境遇中稍稍挣扎出来的时候,父亲又把整个西定,全部压在了他肩头上?他突然有点想笑。靠他?靠他什么?靠他在另一个男人chuáng上献媚?

  柳治平别开头,不敢面对儿子悲苦的眼光:“父皇当年……当年你几个皇兄生怕父皇将王位传给你,知道那风定尘xing好男色,有意在他面前提起……父皇想,若让你留在宫中,只怕也遭他们嫉恨……你母妃,当年就死得不明不白……若将你送给……你气质才华,都极似那风定羽,若能得宠,生活总是无忧……”

  柳子丹怔怔地听着。当年母妃的死,他也怀疑过,但他那时只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年,虽有皇子的身份,却没有任何背景权势,连父皇都息事宁人,他除了把这份怀疑埋在心里,又能做什么?

  柳治平深深叹息,轻轻抚摸儿子的手背:“丹儿,父皇知道苦了你。但听说你在风定尘面前还算得宠……”

  柳子丹猛地抽回手。他永远不想听见这两个字!得宠?那是如何的得宠?外人只知道他才华出众与风定羽相似才得了宠爱,殊不知风定尘最恨的就是他!为什么风定羽死了,却有另一个身份地位气质才华都与他相似的人活着?而且这个人,偏偏有一张与风定羽完全不相似的脸!其实他的处境,或许还不如风定尘府中的一gān男宠,因为他们或多或少总与风定羽容貌相似,对着那一张脸,风定尘尚能有三分温存,唯独对他……那一串九鲤佩,曾经进入过他身体最深处……如果不是因为那是西定皇子自出生便拥有的身份证明,他早想砸掉烧掉,但是风定尘不容许,他说过他必须带着它,因为那是屈rǔ的证明!是,他的得宠,就是被人完全剥去尊严,直到血淋淋地呈现在那个人面前……

  “这是三哥的……”柳子丹松开手,让那串三鲤佩饰轻轻落到柳治平膝上。看着柳治平用微微颤抖的手拿起来。他的手白皙修长,但手背的皮肤已经开始松弛,显出淡淡的色斑。柳子丹看着这双手,突然心灰意懒。父皇老了,他只想平静度过余生,他有他的无奈。而他柳子丹……除了留在风定尘身边,别无选择。

  “父皇,儿臣告退了。”这里,真的已经不再是他的家了,他的余生,或许都只能在那个男人身边度过,直到年老色衰,风定尘不再对他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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