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快走,走!!”
她旁边的士兵粗鲁的推搡她,她与身前瑟瑟发抖的几个女孩挤在一起,险些踉跄跌倒。
“呜呜……”那些女孩抱头缩起,三两成群的畏缩前行。芊泽不忍视那血腥残bào的屠杀,便也扭过头来,低首垂泪。她心里有着难以言喻的恐惧和愤怒。为什么要屠杀这些平民百姓,他们流离失所已是窘困之极,为何还要赶尽杀绝!?她想起了杏柔,那位才刚刚相处不久的好心姑姑,任谁也不会料到,只是这平平凡凡的一天,杀戮便突如其来的从天而降。
她死时一脸错愕,双眼都未有闭上!
“啊……呜……”
芊泽忿恨咬唇,缩起身子,任由雨水与泪水jiāo融冲刷。到底谁下的命令,这般残忍?芊泽想时,杂沓的马蹄声从身后骤然响起。一行骑兵,三三两两的掠过身旁,领头者振臂高呼:“泷克将军有令,除却年轻的少女,其余一律杀光,一概不留!!”
语罢,侍卫们一齐呼应。芊泽霎时恍悟过来,要留下年轻少女,莫不是为了寻她!?
泷克将军下令。他是皇帝的人,莫不是祈烨已经醒了?
他,他有没有被皇后控制,究竟是他下令屠城的,还是上官柳莹!?
芊泽陷入怔忡,一时并没有反应过来。而就在此时,前方朦胧雨势之中,兀然出现一瞥黑色身影。他宛如划破厉风的离弦之箭,速度快的惊人。银铠士兵们发现他时,顿时惊呼:“前方有人!!”
身后的士兵闻声,迅速弯弓搭箭,she向来人。夕岄伏下身,贴在马背上,顺手又从腰间缓缓拔剑出鞘。临近队伍时,马匹中箭,惊痛的抬起双蹄,胡乱跳脱。队伍之首的几人,显然是被惊马所骇,纷纷退后,队伍乱了章法,就有了漏dòng。夕岄踩准这个空档,一跃起身,刀锋一转,霎时就如一只后劲十足的猎豹,耸入其中。
利刃沉闷的刺破甲胄,穿透皮ròu。哀号声霎时骤起,数名银盔士乓应声倒下,他们一倒,那些被挟持的年轻女子,便仓惶四逃。队伍随即乱作一团,侍卫们阻拦不住,一个个脸色煞白,呼道:“不准跑,不准跑!!”
芊泽cha在人堆里,瞧见那黑衣男子犹如一道旋风一般,在空中腾转冲杀。疾风掠过之处,尸横遍野,不出半晌,他那白光森寒的利刃上,已是血水淋漓。芊泽吓坏了,她不知这男人是为何而来,于是也连同那些逃散的女子们,一齐奔跑。
“啊!!”
夕岄砍下一人的头颅后,呈现在面前的一群年纪相仿的妙龄女子。她们惊慌失措的奔逃,雨势下他分不清芊泽在哪。他在丘都街道拼杀了一路,发现那些士兵杀尽平民,却偏偏对年轻女子,只抓不杀。他霎时就反应过来,皇帝很可能也在借此,寻找芊泽。如今芊泽好不容易逃出来,若被抓回去,那是个什么后果!?
想时,他一路扯拽那些抱头鼠窜的女子,一个个看清她们的脸后,又一个个失望的放开。
“芊泽,芊泽!!”
他索xing大喊起来。
而此刻,正躲在路边一处石牌下的芊泽,听见喊声,心中怵然一惊。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在这茫茫陌生的异地,怎会有人在险要之时,呼唤自己?
“芊泽,芊泽你在哪!!在哪!?”
夕岄疯了一般的喊,他想象不到芊泽出事,他会怎样痛心。他一边挥刀御敌,一边嘶喊,芊泽听着这声音分外耳熟,恍恍惚惚竟站了起来。她一站起,那娇小孱弱的身影,瞬间就被夕岄锁定。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他望向她,与之四目相接。
两人仅隔着一张破旧的石牌,雨水模糊了芊泽的视线。面前的男子有一张丑陋狰狞的脸,那刀疤从眉心劈下,鲜活的就像是能凝出血来。但这张看似恐怖的脸上,却嵌着一对清澈深邃的眸子。
这眸底的神qíng,那样熟悉,芊泽能感觉她的心,不由自主的抽动。
“芊泽……”
夕岄低喃了一声,俊眉蹙起。此刻,安静的他,仿似并没有发觉身后挥刀劈来的侍卫,芊泽眼尖,见状惊呼起来:“小心!”
夕岄一凛眉,眯眼霎时转身,刀的走路还未看清,刃尖已刺入那人的胸膛。那男子赫然倒地,夕岄便转过,一把抱起芊泽,飞奔而走。芊泽被他抗在肩上,颠簸的厉害,视线里尽是他过关斩将,飞身刺敌的模样。
不出一会儿,夕岄便把找着了一匹马,他把芊泽提起来,押在马背上,旋即自己也跳了上去,揽过她,策马奔驰。
后面的侍卫零零散散的,已是呼救不及,只能任由两人诮失在雨的尽头。
惊魂未甫的芊泽在马身上,连连喘气。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继而定神怯懦的望向男子。他看着前路目不斜视,芊泽嗫嚅:“谢谢你……”
男子不说话。
芊泽咽了咽口水,又道:“刚才是你喊我的名字,是吗?你……你认识我吗?”
夕岄听罢目光一瞥,神色竟有些伤怀怅然。如今他这幅模样,芊泽怎能认得他?以往祁澈已死,如今活着的不过是不名一文的夕岄。
“不认识。”
他冷声作答。芊泽眨了眨眼,失落的哦了一声,旋即又问:“那你怎知我的名字?”
夕岄沉默一拍,答道:“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你自会知道。”
说完后,便再也没有开过口,两人一路无语的驰骋。出了丘都,直奔祁明夏离去的方向。
而与此同时,血杀一空的丘都已是满目疮痍。雨过之后,四处都是七零八落的尸体,放眼望去无边无际,死寂沉沉。袅枭轻薄的雾气,诡谲的漂浮在丘都之上,层层叠叠的尸身当中,泷克手下的祁胤军又聚拢起来。
逃窜的女子们,一个都没有逃走,尽数被他拢下。
他站在城门处一一过望,每瞧一个,便举刀杀一个。人墙倒了一排又一排,嘤嘤哭泣之声,愈渐单薄。到了最后,他满身鲜血的杀过最后一名妙龄女子后,才得以怒吼:
“不是,都不是!!”
里面没有芊泽。
“将军,一队在羚羊路时,曾被一黑衣男子劫持。他救走了一名女子,不知将军要找的,会不会是她?”
那进谏者躬身抱拳,泷克回眸,一双猩红的眸子微微眯起。
“当真有这么巧?”
所有的女子他都抓了,偏偏却丢了芊泽。被救走的女子是芊泽?那是谁救的她?
黑衣男子,黑衣男子……
泷克蹙眉思索,脑海里飘过一个玄黑长衫的男子。
莫不会是他?
……
……
“驾!”
石突突的地上,本因大雨的冲刷,分外湿润。然而,随着马匹越走越远,地表便愈发gān燥。芊泽知道,他们来到了大漠。她不知道这个男人要带她去哪,但下意识的,她却极为信任他。
她感觉,他虽然陌生,却分外熟悉。
在他的身旁,她感到安定。
“我们到了么?”
芊泽耐不住沉寂,轻声一问。夕岄没有望她,也没有回答她,只是兀自眺望苍穹。他停下马来,从怀里掏出一杆鸣笛。一拉环扣,鸣笛直蹿云霄,不时便在天空烂漫的开出一朵花来,伴随而来的还有一阵尖锐的声响。
夕岄发出信号后,便不再前行,只是静默等待。芊泽皱着黛眉,不解的瞟了瞟他,但见他只字不说,便也垂首默然。
“隆隆隆……”
地下微微震动,芊泽耳畔开始听见些小的鼓动声。她放眼望去,在大漠的另头,已有一条顺势而下的黑线,疾速驶来。她大骇,抓紧夕岄的衣襟:“有人来了,有人来了。”
夕岄睨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倒是伸臂拥过她。他的抚慰,令芊泽惊异,她瞠了瞠眸子,若有所思的相望。
蹄声愈发显赫,黑盔的骑兵汹涌驰来。芊泽瞧见那领军的人,一身黑胄,黑发飘然。那鬼梧岸然的身姿,挺拔俊朗,分外熟悉,霎时就倒抽一口气,脱口而出:
“明夏……将军!?”
夕岄勾唇一笑。
祁明夏见着夕岄马上,多了一个娇弱身姿,顿时心中腾然一紧。他加快马速,霎时就从队伍里分离出来,飞奔至芊泽近处。他停在她跟前,伸手抬起头盔,一张绝美的俊庞才显露出来。
芊泽愕然,半晌未有反应,她目光直直地盯着他,瞬间就流了出泪来。
祁明夏看她落泪,心中百感jiāo集。他跳下马,走到她跟前,小心翼翼的把她从夕岄马上,抱了下来。他动作轻柔,仿佛呵护一件稀世珍宝,芊泽感到他怀里的温度,顿时嚎啕大哭。
终于,在这陌生之地,在这绝望之时,她遇见了一个温暖的故人。
她不用在害怕了,不用再胆战心惊的过每一天了。她找到了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芊泽……“
“呜哇!!”
芊泽死死抱着他,小脸贴在他胸前,像要把连日来的恐惧,惊慌,痛心都一并宣泄。而拥着芊泽的明夏,也露出了从未有过的心疼神色。他大手轻轻拍着她的肩,温柔安抚。
云翘眨巴眨巴大眼,看了半晌才暗自惊呼。这女孩就是芊泽?她是芊泽?
想时,云翘骑马靠近夕岄,不止的以目光询问。然而,此刻所有的人,目光都驻留在明夏与芊泽二人身上。这种久别重逢的感伤,和祁明夏出乎意料的温柔,让祁胤的每一个捋士,都为之惊愕。
他们的将军,竟也有这般柔qíng的时刻。
※
纱笼里的烛火,闪闪烁烁,恍然yù灭。单喜挑了一盏新灯入内,霎时耀亮了内殿。祁烨默在yīn影里的身子,岿然不动,仿似一块雕刻摆设的玉石。他见灯光晃眼,才骤然睁目,冷冷瞥来一缕视线。
单喜赶忙低头,躬身走到他跟前,跪下呈上密函。
“泷克将军的密函,还请皇上过目。”
祈烨未有应声,只是漫不经心的结果密函。他撕开来看,刚阅览了几行,便倏地皱眉。
“呵呵……”
他轻笑,低沉的嗓音在空灵的殿宇中回dàng,分外诡谲。单喜听着背脊发寒,不敢吱声。
“她竟让明夏给救走了……”他蓦地一揉那密函,狠狠捏在手里。
“她竟敢让祁明夏给救走了!!”他霍地站起身,把那纸团一抛。纸团滚了几遭,落在一个瓦缸边缘。顺着那栗色的瓦缸望上,一颗恐怖的头颅,正咧着嘴尖锐地笑:“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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