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宁渊不知道这老人心里在想些什么,但斗棋他却是会的,不光会,或许是因为他母亲唐氏从前便是在青楼的关系,他小时候在唐氏身边学了几招,还玩得挺好。
斗棋游戏简单,下起来也很快,宁国公似乎是有一段时日没玩了,刚开始几局他走棋还有些生疏,一些规则也记不太清,不过慢慢的也变得得心应手起来,两人也不知下了多久,直到夜深了,有下人端着茶进来,委婉地催促宁国公休息,宁渊才发现竟然已经过了子时。
“将军。”最后一局的最后一颗棋子落下,棋盘上壁垒分明,宁渊的十颗棋子中还有大半留在棋盘上,而宁国公那边,只有稀稀落落三两颗了。
“不玩了不玩了,下了这样多盘,竟然连一盘都没赢过,你这小子当真一点不懂得谦让老人。”见最后自己还是个输,宁国公不禁有些胡搅蛮缠起来。
宁渊只是笑,不说话,规规矩矩起身站在一边,宁国公起了一会儿,片刻之后自己也笑了,他将棋盘收了起来,挥了挥手道:“罢了罢了,到底也是几十年没下过了,斗棋这玩意说来简单,整个国公府却没一个人会的,技不如人也不至于输不起。”说完,他斜眼看着宁渊道:“你这小子也是,别以为赢了我几盘便能得意,下回若是无事当可再来比过,我便不信我能一直输下去。”
宁渊一时没明白过来,宁国公的意思是日后还要找自己来陪他下棋。
但还不待他发问,已经有下人进来服侍宁国公准备睡觉了,宁国公对他挥挥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宁渊便一躬身,道了句:“小人告退。”便想朝外走。
“下回在我面前不要小人小人的自称了。”宁国公背对着宁渊,由下人替他换上睡袍,他没有转过身,却忽然道:“我怎么说也算是你的祖父一辈,你若是不避讳的话,就叫我一声叔公吧。”
宁渊诧异地抬起眼看了看宁国公的背影,他保不准这位国公大人到底在想些什么,自己与宁国公府,虽然从血缘上来说的确是亲戚,可这份所谓的亲戚关系,从宁如海离开华京以来便可以说是断了,可现下眼前这位地位崇高的宁国公,不光将自己单独留下来说一堆有的没的,让自己陪他下斗棋,现下居然还要自己管他叫叔公?
这份疑惑,直到宁渊离开宁国公府,他也没弄明白。
容氏不久前还自认为自己已经是整个宁国公府里至高无上的女主人,不料几天的功夫还不到,他的地位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她的丈夫,她多年来一直对其百依百顺,小心服侍的丈夫,竟然完全不顾这么多年的情谊,休了她不说,还要连夜将她扫地出门。
眼睁睁看着那些奉命的下人们扒下她身上的金银首饰,绫罗绸缎,又给她套上下人都不穿的粗布麻衣,只塞了点铜钱进她怀里,就这般凉薄地直接将她推出了宁府的大门,容氏好不甘心!
她当年出嫁的时候是何等风光!以一介平民之女的身份,却嫁入了显赫的宁国公府,虽然夫君只是庶子,但她嫁过去可是正妻,等于是一夜之间飞上枝头变凤凰,也不知烧红了街坊邻里多少女儿家的眼睛。
这些年来,每逢逢年过节,她都没少回去显摆过,一身锦衣华服,珠翠满头,坐着八抬大轿,将各类值钱的礼品成箱成箱地往父亲经营的酒楼里般,若是碰到几个街坊熟人,或者从前的手帕jiāo,还会封红包,看着那些从前是民女,现在是民妇的粗俗妇人们,她都会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优越感。
可是现在,如果她就用这般落魄的模样回去了,那些从前受她恩惠,无比羡慕她的婆娘们会怎么说,她闭着眼睛都想得出来!
那些所谓的小家碧玉,从前便粗陋不堪,如今年岁大了更是一个个皆为八卦的好手,如果她遭休弃的事情穿了回去,只怕还不等那些三姑六婆指着她的脊梁议论她,光是她自己的骄傲和虚荣,就足以bī死自己了。
我不能走。容氏这么和自己说着,我不能走,我是高贵的贵夫人,不能回到那群粗俗的民妇中去任人奚落,可宁华阳的休书是真的,她被赶出宁府了也是真的,且宁华阳最后那番话说得如此决绝,她还能怎么办?
站在府门外,容氏定了定神,她将手伸进怀里,摸到了一个藏于胸前的翡翠镯子,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朝每日下人们往府里送菜的侧门摸去。
宁烈的房间里直至此时还亮着灯,且屋里不止一人。宁烈脸色有些发白地靠坐在chuáng头,他的胞兄宁逸则坐在chuáng边,手里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汤药,一勺一勺chuī凉了,然后才往宁烈嘴里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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