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玄澜的暗示,明智的应该当场就把人给弄死,以示臣服。可是他做不到。
他在夏朝活了这二十几年,手上沾染无数鲜血,算不上什么好人。然而官场斗法,身在局中要区争那富贵荣华,成王败寇也怪不了谁;边关征战,那就更加是家国立场所限。
唯独只有杨清,是真正无辜之人,两年前被他掳来,就已经是遭受无妄之灾了。要他杀了他,他还做不到问心无愧。
看向天边破晓的金光,他勾起嘴角笑了笑,心里竟然出乎意料的轻松。
罢了罢了,总归是他自己做的孽,也要他一力承担才好。
第74章 软禁
清晨,金jī报晓,百官都收拾好仪容,准备上朝。
清晨的空气还带着点水雾,贴在脸上湿漉漉的,大臣们在皇城门口互相打招呼,然后结伴着走进皇宫,等候上朝。
与此同时,翊王府里,祈舜脱下自己身上亲王常服,天青的锦缎上有一条若隐若现的狰狞巨蟒,他从柜子里寻出一身素白衣裳,棉麻的布料,朴素毫无花纹。取出自己的亲王朝服、亲王印玺、亲王腰牌,叠好,整整齐齐的放在那万字锦盘上。
他托着锦盘,走出王府,走向皇宫。
最好的jiāo代无外乎他自此远离朝堂,再不复起。
他能给他的,也只有自己这一身亲王的爵位了,——从此以后海阔天空,你做你高高在上的皇帝,我做我逍遥自在的庶民。
城门与建筑在身边远去,他一步一步,踏上奉天殿前的九十九重台阶,虔诚的像是在朝圣。
步入奉天殿,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他身上,玄澜在高高的龙椅上看见他一身素白,又看了看锦盘中叠得整整齐齐的亲王朝服,脸色yīn沉的能滴出水来。
祈舜走到大殿前,跪下,声音坚定,面无波澜。
“臣有罪。”平静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响起,“自请削为庶民。”
玄澜气的手都在发抖,死死捏住扶手上的龙头,眼睛里泛出猩红的血丝。
他qiáng行压抑住自己的怒气,“哦——皇叔倒是说说,你犯了什么罪?”
祈舜抬起头,清清楚楚的看见玄澜额头bào起的青筋。
……原来你那么生气。
……原来我的思慕竟让你如此不堪。
“臣有罪。”他低下头,重复道,声音里有那么一点失落。
“朕让你说、你、犯、了、何、罪!!”玄澜一字一顿道,额头的青筋一阵bào跳,不用想他也知道自己的表qíng一定很狰狞。
“臣有罪。”祈舜脸色一瞬间有些苍白,再一次坚定的重复,这三个字在玄澜狂风bào雨般的怒气中像是一艘微不足道的小舟,风雨飘摇。
玄澜霍的一下从龙椅上站起来,怒道,“来人!请翊亲王回府!””——没有朕的命令,不得踏出王府半步!”旋即拂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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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舜看着自己手里的木雕,出了很久的神。
也没有想什么,只是纯粹的出神罢了。
这是他三年前给自己留下的一个木雕,木雕上的每一个痕迹都是他亲手雕刻而出,一刀一划行云流水,那个人的眉目好像早就镌刻在了心底。
只是没料到,最后还是闹的那么难看。
什么时候动的那个心思呢……他已经恍然记不清了。
直到好几年后,彼此都心意相通了,他才明白,对他们两人而言,从而就不是qíng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而是qíng不知何时起……待到回首,已然一往而深。
今日早朝的时候,他被皇宫侍为请回王府,他前脚回到府里,后脚羽林卫就来了,把王府围了一圈。
风雨不透,是为软禁。
突然就这么闲了下来,祈舜竟然不知该gān什么好,索xing任凭自己发呆。
“王爷,伍公公来了。”付岩悄然走到他身边禀报。
“……伍什?”他有些诧异,莫不是玄澜……
想到这里,他抿了抿嘴唇。
“伍什见过王爷。”伍什仍然恭恭敬敬的朝他行礼,甚至比以往更加恭敬——王爷素来待他不错,他也难免为自己即将要做的事而感到一丝愧疚。
祈舜定定的看着那由小太监捧着的锦盘,锦盘上摆着一个jīng致的酒壶,他的脸色瞬间苍白透底,“……那是给我喝的吧。”
伍什看着他的样子也有些不忍,知道他想歪了,体贴的解释道,“王爷放心,并非鸩酒。”
祈舜明显不信,看着伍什将酒倒了一个酒盏,递到自己面前。
他苍白着脸色,嘴唇有些许颤抖,像是想说什么,最后他只是沙哑着声音道:“……他的命令,我自无不遵从。”
举起酒杯,一饮而下。
伍什看着祈舜最终失去意识,趴倒在桌子上,如同喝醉了酒一般。他摇摇头,指挥跟着的小太监把人驾起来。
都说了不是鸩酒啊,王爷你怎么不信呢……就是、就是药效qiáng了点的迷药啊。
伍大总管今天难得摆了一回陛下贴身大总管的架子,一路招摇的从皇宫坐着奢华的大软轿来到了王府。并且还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无视了王府门口羽林卫的劝阻,摇摇晃晃的坐着轿子直接进了王府。
守卫忍了又忍,忍了又忍,总算用人家是陛下身边大红人的理由说服了自己,没有bào起揍人。
待得那轿子更加摇摇晃晃的从王府里出来的时候,待其走远了,守卫才恶狠狠的“呸!”了一声,暗道一个宦官,有什么了不起!
宦官伍轻轻的松了一口气,扶着王爷坐好,放好他的手和脚,以免哪里被磕着碰着,不然陛下发现倒霉的就是自己了。
他一屁股坐在轿底上,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
……一个王爷就这么被他神不知鬼不觉的运出来了。
不对,“翊亲王”依旧被软禁在王府中,并且没有陛下喻令,不得踏出王府半步。
……谁知道陛下的喻令什么时候来呢,王爷又是不是会被软禁一辈子呢。
他这回去王府,可是奉旨把王爷软禁在王府的主院之中的,主院除了王爷一人,就只有宫里派过去的一个宫女随身伺候。院子外守卫重重,就像当初王爷派重兵把守着那个杨清的院子一样。
每日三餐都会有特定的人把饭菜送过来……没人会发现王爷其实并不在府中的。
至于被他运出来的这个人……伍什偷偷瞄了昏迷的人一眼,苦笑,那就只能看陛下心qíng了吧。
……那座太液池上的未央殿,在陛下动不动就拿砍头来威胁的政策之下,早就在月前建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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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有不少的宫女太监都看见,陛下亲手抱着一个拿雪狐皮裹着的人,大步流星走向太液池。
岸边通往孤岛上的临时木桥在宫殿竣工的时候就拆了,此后便只有孤岛上泊着一艘小船。玄澜身边的应龙卫一声呼啸,岛上守船的应龙卫便将小舟划了过来。玄澜抱着人轻盈的跳了上去,其余人都被他留在了岸边,包括伍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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