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履沉重的走出拙政殿,金水桥上,玄澜穿着明huáng黑纹的四爪蟒袍等着他。
祈舜定定的看着他许久——他发现,不过才几日,他竟然看不透这个孩子了。
他更加像他那个死去的太子父亲,更加像身后宫殿里仍为天下之主的祖父——像这段氏皇朝每一个掌权的至尊。
祈舜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一个人在宫里,要好好照顾自己。”
衣袂相缠,却在擦肩而过后分开,祈舜再没有多说什么,沉默的离开。在宫外,还有一场战役等着他。
玄澜没有开口叫住他,只是转过身,目送他一个人渐行渐远。
宫外其他世家听闻立储后的动作暂不必叙说,且说康王府。
康王府的管事最近比较心累,因为康王府的瓷器摆件很遭殃,两日前刚换上新的一批,今日又被王爷一怒之下全砸了,管事苦着一张脸安排人把碎瓷片打扫掉,然后赶紧去库房拿出一批新的换上——王爷生气要是没瓷器可砸,那就该砸他们这些下人了。
段祈辉砸了几波瓷器,心里的火气总算是泄出去一点,他来回走了几圈,又觉得自己这么生气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父皇会立玄澜为储,不是早就在他意料之中的事吗,早在玄澜住进碧合殿,他就有预感了。
那么……到底还在不甘心什么!!
他内心在嘶吼,面色狰狞,双目泛红……不甘心,都一样是儿子,为什么他都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和老大比……他是被放弃的那一个;和老大的儿子比……他还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都一样是他的儿子。
外面有人进来,他迅速收拾好自己的qíng绪,恢复一片漠然。
……既然你不把我当儿子,那就莫要怪我不顾父子qíng分了。
“王爷……傅统领派人来回话了。”心腹过来禀报。
“让人进来。”
一个穿着黑色护卫府的男人走进来,行走之间gān净利落,有着明显的军伍之风,“回禀王爷,统领说,一切但凭王爷吩咐。”
“好!傅统领有这个心!本王以后定不会亏待了他!”
三日后,八月十五,丑时。
八月十五这一日,全朝休沐,并无朝会,大臣们难得有个休息的日子,都还在家中酣睡,整个华京城都尚且笼罩在夜幕之中,唯有天上的月亮明亮如玉盘,洒下满地清冷的光辉,给天地镀上一层蒙蒙的亮光。
丑时不过才两更天,这个时辰,不论是要赶工的劳工还是要去劳作的菜农都还微醒,破屋上的野猫也趴在屋檐上睡的正香,整座华京城都尚在梦中。
康王府的后门悄然打开,两拨人马鱼贯而出,领头一人身着玄黑铠甲,腰佩铁剑,月光下眉目森然,赫然便是二皇子康王。
寂静的夜里突然响起了马蹄声,开元大道上不知何时汇聚了一波千人的队伍。
守卫皇城的虎贲卫看见这队人非但没有吃惊,反而打开了皇城门。
虎贲卫统领傅林迎出来:“王爷尽管放心,属下定会守好皇城门。”
段祈辉点头:“大事若成,必然少不了统领的这份功劳。”
一挥手,千人悄无声息没入夜色里的皇宫。
宫外,接到楚楼消息的祈舜一个鲤鱼打挺从chuáng上起来,迅速穿好衣服套好铠甲,拿起chuáng头一直放着的调兵令:“我去京畿营调兵,你带着本王令牌去找京兆尹和城卫军,他们会先派兵过去。”
当京兆府的巡查队和城卫军在皇城门口对峙的时候,祈舜带着三千京畿营士兵飞奔在开元大道上,整齐的马蹄进军声响彻夜空。
与此同时,段祈辉已经推开了长乐宫的大门。
在寝宫麒麟殿里被人叫醒的隆平帝有条不紊的穿好衣服,带上收拾好等候在门边的孙子,走去前殿。
谨身殿内,段祈辉看见走到这里的父亲和侄子。
微微躬身行礼:“父皇……儿臣来和您商量个事儿。”
第36章 bào毙
皇城门口,京兆府的巡查队和城卫军在皇城门口僵持。
虎贲卫守卫皇城门,在二皇子带着人进了皇城之后,这皇城的大门就被牢牢的关了起来。
巡查队和城卫军那就不是正儿八经的军队,整日里走街串巷巡查京城治安,兵力那是万万及不上虎贲卫的。但是好在早先得了祈舜的吩咐,早早就备好了撞城木和云梯。几波大汉光着膀子咣咣的抬着撞城木撞皇城大门,也是胆大,不知道的人肯定以为造反的是他们。
虎贲卫的人脸色涨的通红,皇城门又不是边关城门,他们不可能时常备着守城之类的滚油huáng水以及石块等物。领队之人气急,一挥手下令全部人放箭。
于是一波一波的铁箭she了下去,如此近的距离,自然瞬间死伤了大片,但总归有几个落网的爬到城楼上,也在转瞬间被虎贲卫的士兵斩杀。
巡查队和城卫军来的都是些狠人,能为荣华富贵怕头颅抛热血的那种,来之前大人们对他们许下了重利,因此丝毫没被吓破胆子,反而越战越勇,一波一波人不要命一样往上冲。况且对方是造反,他们是护驾,这士气自然不一样。
皇城的建造本就是要易守难攻,这皇城的大门虽说不如边关的城门,那也不是三下两下能撞开的。底下城卫军和巡查队的人越来越多的被箭支she中倒下,但也有越来越多的人爬上了城楼。虎贲卫内敢跟着统领造反的那都是傅林的亲信,人数自然不会很多,两方的人员互相消耗,局势竟然僵持住了。
而此时,宫廷之内,二皇子之前带进去的人分散开来,一波人跟着二皇子去帝王寝宫长乐宫,另一拨人转去控制主要的宫殿,把守住内廷与中廷的几个通道。
金吾卫执守宫闱,皇城各个宫殿都有他们的人,奉天殿前升起一支信号箭,金吾卫的人也分为两拨开始行动。
值守在中廷与外廷的金吾卫全都迅速向长乐宫谨身殿赶去,而值守在内廷的侍卫则火速撤出,把守通道的人太少,没两下就被斩了个gān净——此时把人用在内廷完全是làng费。
皇子夺位,又不是外敌入侵,内廷女眷的安危是无忧的。二皇子让人把守内廷通道,也不过是为了不让后宫的女眷们闹到外头来,平白生烦。
姜丙卓带着人亲自赶往谨身殿,脸色都激动的泛红,当初被翊王半引诱版威胁的别扭感早被他忘在了身后,天下承平许久,这护驾的机会可不是时时都有的!
而他的副将,则带着另一队从内廷赶过来的侍卫,迅速赶往皇城门的方向,接应翊王。
如果可以有人从皇宫的上空往下看,就会看见整个皇宫之中,奔跑的人都极为有序,像是小溪汇入河流最后奔腾入海——谨身殿和皇城门就是那两个入海口。
再升高一点,延伸视角,俯视整个华京城,更加会发现从南天门直达皇城门的开元大道上,一队人马如黑色的洪流,滔滔直往皇宫奔去,但是却骤然停下,回岸犹拍——好像拍到了黑压压的巨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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