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萤小跑进来,掀开帘子,笑的露出了八颗牙:“殿下殿下……小殿下来了……”
祈舜眼睛一亮,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站起来就往外走,画屏连忙拿过那袭火狐皮斗篷给他披上。
玄澜正好从院门里走进来,一张小脸罩在火红色的斗篷帽里,显得白兮兮的。
祈舜一看就心疼了:“是我不好,我不该怂恿你过来的,冻着了没,快进屋。”
白茫茫一片的雪地里,大红斗篷牵着小红斗篷,侍卫首领梁川看着觉得心里突然就是那么一暖。
其实皇室子弟五岁开始习武,哪有这么柔弱,风一chuī就冻着的,祈舜完全是关心则乱。
玄澜脸色不好完全不是被风chuī的,就是因为没能够完成好伙伴九叔叔祈阿舜jiāo给他的任务。祈舜看他的表qíng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顿时脸色就不好了:“……是不是进来的时候侍卫刁难你了?!”
玄澜摇摇头,委委屈屈的从怀里拿出一个油纸包,嘴巴一抿道:“阿舜……没有jī腿了,只有红烧ròu。我让人炖的jī让爹爹给截了。”
祈舜噗嗤一笑:“吓得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不就是两个jī腿吗?这么不开心gān什么?”
祈舜解下玄澜的斗篷,jiāo给他跟来的小内侍小伍子,到:“去隔间把你家主子的斗篷给烘暖喽!”他挥挥手,让伺候的人都下去。
他把玄澜抱到炕上,脱掉靴子,盖好锦被,然后自己也坐上去,打开油纸包,捡了一块红烧ròu喂给他,“吃一块儿。”
玄澜乖乖的伸出舌头一卷,也捡了一块儿喂给祈舜:“阿舜,你也吃。”
他说:“阿舜,你都瘦啦!”
祈舜心酸的想:半个月没ròu吃,能不瘦吗?他看着玄澜嚼着红烧ròu,腮帮子鼓鼓的,显得更加ròu嘟嘟的。他突然就是一笑,伸手去戳小侄子的脸,笑道:“你倒是又胖了,也怪不得宜嫔喜欢戳你的脸啊!”
“阿舜!”玄澜最恼这个了,伸出满是油的右手往祈舜脸上就是一抹,他道:“玄澜十岁了!不能捏脸了!”
“还有半月才是你十岁生辰呢!”祈舜见小侄子真恼了,立刻从善如流转了话题:“阿舜给你准备了生辰礼哦,你猜是什么?”
玄澜哼哼道:“我才不猜呢!反正你总是要给我的,等生辰那日我就知道了!”
窗外的世界银白一片,偶有冷风chuī过,掀起一地的风雪。窗内两人说说闹闹的,也不用筷子,就用手抓着你一块我一块的把整包红烧ròu吃了个jīng光。
很多年后,大夏唯一一位荣宠至死的一字并肩王都仍然记得,那个一片银白的冬日,有个十岁的孩子穿着他送的大红斗篷,踏着风雪给他送来了一包在怀里捂得暖暖的红烧ròu。
那是他尝过山珍海味百种珍馐唯一不能遗忘的味道。
那时候谁也不会想到,就屋内这两个人,这两个写信满篇都是白话,吃ròu满手都是油腻的两个人,会合手打造出一个承平宇内威慑万国的盛世皇朝。
第6章 十年
玄澜是腊月二十七生的。
今年的腊月二十七是他的十岁生辰。
腊月二十七日子时,玄澜并没有睡着,小脑袋从被窝里面钻出来,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jīng神的很。
以往每年,祈舜都会在子时摸过来,给他祝贺生辰。这个习惯,连伺候他的小伍子都摸透了。
有“内jian”就是好办事儿,小伍子带着祈舜一路畅通无阻,“嘎吱”一声推开了玄澜的房门。朦胧的月光照在他的身上,身形清俊线条柔和,颇有几分话本里书生私会佳人的风采。
夜里风大,祈舜在外头罩了他那件火红的大斗篷,一路走来连衣角都没有折过一下,哪里有半分第一次摸进来灰头土脸还被侍卫逮住的窘迫样。
他能有这份信然的气度当然不是因为有“小伍子”这个内jian,而是在被逮住了第一次第二次甚至第三次之后,东宫的主人无奈之下只能默认了他这一天的独特行为。
不然半夜三更穿着个大红斗篷在东宫里晃dàng,这么个明晃晃的大灯笼真当侍卫们都是瞎的吗。若是如此,段祈昭这个太子早就死了十回八回了。
玄澜听到门声马上利索的从被窝里钻出来,头顶上几根毛直愣愣的翘着:“阿舜,你来啦!今年的生辰礼是什么?”
祈舜笑道:“那玩意我可带不过来,穿好衣服,我们去园子里。”
东宫的花园里建了一座石山,异石累积成山,又移过土壤栽上花糙树木,风景甚好,还环绕石山修了石阶,用以登高浏览整个园子的风景。
东宫右书房灯火通明,太子和手下第一幕僚谈斐在彻夜长谈。
东宫禁军首领荆疏走进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太子挑起了眉毛:“小九带澜儿去了石山上?”他挥挥手:“去便去了罢,不用管他们——只一点,你还是得找人看着,别让他们出什么事儿。”
谈斐皱眉道:“这九皇子也太不稳重了,怎么能半夜三更带着皇孙殿下去爬石山呢?”
“不过是孩子心xing罢了,也值得先生计较?”段祈昭无所谓的笑笑。
“九皇子也不小了,怎还是这般轻浮的xing子。如此下去,怎给太子殿下带来助力?”
“先生严重了。”段祈昭闻言失笑,顿了顿才说:“小九是个有灵xing的,也是个有福气的——孤本也不指望他能带来多少助力,只怕太拘着他把他拘成了我们这般的俗人。”
太子微笑道:“先生道为何父皇子女不少,唯独小九一人能得圣宠十年不衰”
谈斐沉默了一会儿,朝太子拱手:“是斐妄言了,还请殿下恕罪。”
“无妨,先生勿须多礼。”
花园石山上,祈舜正牵着玄澜借着月光一级一级攀登着石阶。今日已是二十七,天上的月亮只残剩了一弯下弦月,月光只留下朦朦胧胧薄薄的一层,看的不甚清楚。
好不容易爬到了石山顶,寻了块gān净的地儿坐下,小伍子就气喘吁吁的拎着一个锦蓝追上来了:“九殿下,是这个吗?”
他喘了两口气,将锦蓝放在前头,整肃衣裳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恭贺主子生辰!愿主子福寿安康!万事如意!”
玄澜笑道:“行了,你起来吧!”
祈舜拿过锦蓝:“玄澜不猜猜这里头是什么?”
他的手指方才拂上白色的锦帛,就听见“喵~”的一声,一个黑绒绒的小脑袋从锦帛下钻了出来。
玄澜一把掀开盖着的白色锦帛,篮子里的黑色小猫遇冷骤然炸毛“喵——”的一声尖叫起来。
祈舜把小猫抱进怀里:“我来吧,这猫认生,怕它伤着你。你慢慢靠过来,给它顺毛。”
“这只猫与你有缘。我在西北的时候,才想着不如给你带只西域的波斯猫回来做生辰礼,这小家伙就出现了。在我狩猎的时候横冲直撞,闹得jī飞狗跳的,最后倒是直直冲进我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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