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眨着眼睛,“肖爱卿果然聪慧,一点就通。”
“臣惭愧,只着眼于当下,未曾想过将来如何。”肖白坦诚道。
小皇帝拍拍他的肩膀,“现在明白也不迟。对了,继续刚才的话……嗯,如今田制不可能分出如此多的人来做这些,不如让慕国以外的人来做?”
肖白眼睛一亮,“陛下的意思是……?”
“可以通过行商,将别国自由之身的人招至慕国,工钱加倍,但也不能坏了别国国家的根本,不能闹得农户都不愿种地了。”
小皇帝的话,让二人都想起不久前彰国的那幕,还从不曾见过如此景象的二人提起当时彰国内的动乱,都心有戚戚。
他们不过小试了下,却闹得一发不可收拾,滚雪球似的越闹越可怕,彰国百姓中甚至有人吃人的景象,更别说当时民间人心惶惶,饥荒连连。
毕竟,就算是弱ròuqiáng食,也不能做得太绝了。
“臣知道了。”肖白道,“这次,臣会把握好分寸,决不让皇商重蹈行商覆辙。”
“嗯,朕相信你。”小皇帝笑了笑,“爱卿辛苦了,此事你与邹大人共同商办,别什么事儿都一个人揽下来。”
肖白点头,难得笑了下。
目送肖白的背影离开龙仰宫偏殿,小皇帝刚想到书房去批改奏章,回过头,猛然看到偏殿门口站着个白色身影,浓眉大眼,褐色眼珠充满灵慧,却一脸拘谨,身长玉立,怀里抱着一张琴。
小皇帝微微愣了愣,随即想起,这男子是得了自己的口谕可随时跟着他的琴师。
左右想了想,反正他都三日没去上朝了,那些奏章哪些说的是实话,哪些是虚报,还不太好分辨,等叶倾欢或是慕容涯来了以后再看好了。
这么想着,小皇帝对景迟招招手,让他回来,问道,“你来宫里多久了?”
景迟低头答,“三日了。”
正好是自己沉睡的时候,而慕容涯能放任这么个人在他身边奏琴,估计这人是没问题的。
景迟看上去不过而立之年,更像个书生,若是仔细看,双手的茧也不都是在弹琴的位置上磨出来的,小皇帝心念一转,又问,“你原来可是靠琴艺为生的?”
景迟回答,“原本是瓒敖将军步兵第一营内的主簿。”
小皇帝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怀里的琴,“真想不到……你不仅是个官,还在军中任职。”
景迟苦笑,“若非如此,也不可能被轩辕国主抓到……”
“抱歉……”小皇帝知道自己的话多少有些不妥,可心里有疑问,却不得不问出口,“朕很好奇,以你的身份,皇叔他们怎么会同意把你放在朕身边。”
景迟自嘲地笑了笑,“在下的妻儿老母也一并被舆王送到皇都,正在叶相国府上‘做客’。”
“就为了朕,居然如此大费周章……”小皇帝喃喃道,揉了揉眉心。
景迟恭敬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最后,小皇帝叹口气,对他道,“罢了,回头朕让叶倾欢放了他们,你也不用来宫里了。”
景迟表qíng一滞,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连宝贝的琴都顾不上,扔在一旁,“请陛下饶了糙民吧!”
“什么?”
“在糙民来前,舆王再三警告,若是不能将陛下的病医好,绝不会放过糙民!”景迟抬头,红了眼眶,“在下明白陛下心存仁慈,不是不讲道理之人,只是有些时候,陛下的仁慈,是会要命的……”
小皇帝呆立在原地。
而不闻已经皱起眉头了,斥道,“胡言乱语!”
小皇帝抬了抬手,“无妨,他说得不错……”像是被雷劈中了似的,小皇帝恍恍惚惚,觉得自己明白了一点,扯了个笑容,“这件事,朕不会再提了,景迟,你起来吧。”
116
116、尾声 …
光靠琴音,又如何能将诅咒压制住,而那诅咒,来得实在无端,解无可解。
小皇帝将自己裹在狐裘里,毛皮贴着脸颊的触感松松软软,仍在怔忪间,耳边能听见自外间流泻而入的乐声。
天气越来越冷了,宫里有了地龙还要在殿内用上火盆,小皇帝真觉得自己有点奢侈,一晚上还要让人在外殿奏琴,实在过意不去,跟旁边伺候的宫人道,“让景迟去休息吧,朕已经醒了。”
又是从血腥黑暗的梦境中醒过来的。
最近已经比较习惯了,尽管醒来以后还是出了身冷汗,但早朝下来在书房里忙过一阵后,就基本能淡忘那些梦境了,若是再给他一点时间,小皇帝觉得自己应能克服这劳什子诅咒。
身体也在渐渐好转,不似之前那般瘦弱不堪,ròu也多了一点,至少被尉迟骄阳抱着的时候对方不会再嘟囔他全身上下都是骨头了。
想到这,小皇帝笑了笑,披着头发坐到了镜子前,天色依然很暗,还有好一会儿才到上朝的时辰。申敬圆滚滚的身子努力缩成一团,见小皇帝已经坐下来了,忙搓了搓手,放火盆上将手掌捂热,才小心翼翼地帮他挽发。
镜中的人已不再是当年无知的清秀少年了,过了这个冬,他都有二十一了,身形容貌张开了不少,左脸上的黥纹也随着他的变化而拉长了些。
申敬一边帮小皇帝梳着头发,一边观察小皇帝的脸色,见他这日气色还不错,便寻了个话题不让他闷着,“陛下……早朝以后,可是要去无暇阁?”
基本上依照以前的惯例,小皇帝下了朝十有八|九会去无暇阁跟内政大臣们议政,提早问他,也可吩咐下去要不要在龙仰宫备午膳。
小皇帝迷迷糊糊地想了想,摇摇头,“朕就在书房里好了,书房有地龙。”
申敬补充道,“无暇阁也有地龙……”
“太远。”小皇帝缩了缩脖子,“天太冷了,朕懒得走那么多路……唔,如若有事,让他们来龙仰宫找朕就是了。”
申敬额上冒出几点冷汗,大冷天的,他也不敢伸手去抹,只好尴尬陪着笑,“是,那奴才就吩咐下去了,午膳在龙仰宫用。”
“嗯。”小皇帝点点头,屋里的暖意让他差点又昏昏yù睡起来,打了个呵欠,他对申敬道,“给朕打一盆冷水来。”
申敬短暂地犹豫了一下,却没敢说上一句,转身出去了。
冬天真的很适合睡觉,若是没有点刺激让自己彻底清醒的话,早朝上睡着了可就惨了,在那么多人面前丢脸的事小皇帝还做不来……
冷水来了,小皇帝从袖子中抽|出两手,伸入盆里掬了捧水,拍在脸上,如此反复,终于可以清清慡慡地去上朝了。
如今新政颁下也有不少时日,改良的水稻以及代替水稻的土豆、番薯等作物也广为推崇,就算是到了隆冬季节,家家户户多少都有些存粮,不至于解决不了温饱,较之往年而言,这个冬实在是不难熬过,因此往年冬季会出现的民生问题,如今是少之又少。上了朝,也不过是将慕国偏远较为穷困的地区的温饱问题提出来,然后分配到各部,该放粮的放粮,该拨款的拨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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