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láng不知从哪里来,也不知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当她发现婴孩时,恰好是她失去孩子的第二个月。她心中悲痛,便珍而重之地将婴孩当作自己的孩子来养,也不惧怕婴孩迥异常人的眼睛,将婴孩一养就是四年。
四年后,孤láng变得越来越虚弱了,曾经的她只是坐在那里就可以震慑山林,飞天遁地不在话下,此时的她却满面病容,行走都颇为困难。
恰好这时,村中有猎户看中了孤láng的白色毛皮,想要卖个大价钱,于是不知孤láng本事的他们胆大包天,纠集了一批人来到后山,埋伏良久,最后在孤láng将吃食带给孩子的路上,一箭she向那孤láng。
以孤láng的本事,应是可以躲开的,但她偏偏没有躲开。
于是那一箭从孤láng的眼眶穿过,将她当场she杀。
他们欢呼雀跃地将死去的孤láng带了回去,但在下山的途中,他们却遇上了一个穿着不合体的衣衫的小孩儿。小孩儿看到他们手中孤láng的尸体,蓦地冲了出来,啊啊叫着,想要从他们手中抢夺孤láng。
猎户们哪里将他放在眼中,对他厉声呵斥,最后更是一脚将这疯子一样的小孩儿踢开。
小孩儿跌倒在地,遮住面目的长发散开,露出污脏的面容,以及他迥异人类的眼睛,和眼里燃烧的异火。
猎户们害怕至极,但一个声音却猛地冒了出来:“这是妖物啊!如果让妖物继续留在这里,一定会让我们村子发生灾祸的!”
小孩儿向着出声的那个人望去。
他记得这个人,四年前,这个人曾经慈爱地望着他,哄着他,让他叫他爹爹。
但这时候,那人却变了面目,憎恶而恐惧的看着他,眼里清清楚楚地显露着一句话:为什么你还没有死?
——为什么你还没有死?
——为什么他要死?
在这个人的带领下,猎户们一涌而上,对他拳脚相加,很快就将他打得只剩最后一口气,但这时的他心里却只想着这样的事:这群人真是太可恶了,不但带走了母亲,竟然还把母亲送给他的衣服弄破了!
猎户们到底心存对幼儿的怜悯之心,在他只剩最后一口气的时候,不顾农夫的怂恿,收手下了山,那农夫无奈,又怕在猎户们面前表露出异样来,于是也只能跟着下了山。
——没有了那白láng的保护,想来这个可恶的妖物马上就会死了吧?
农夫这样想着。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的是,那小孩儿竟是在缓过气来之后,跟着他们下了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哼着歌,大笑着将白láng扒皮抽筋,切ròu剁骨,熬成一锅浓汤,一同分食。
小孩儿没有动,没有冲上去,也没有做出任何别的反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静静地记下了这些人的脸,记住了他们的家,然后转身上山。
他枯坐了半夜,一遍又一遍地想着自己能做的事。
但是没有,他什么也做不了。他太弱小了。
为什么这么弱小的他没有死,他的母亲却死了呢?
他一边想,一边痛。
他第一次感到心中涌出了要将他扭曲的愤怒,和贯穿心脏的痛苦。
但他不明白这种将五脏六腑都要拉扯开的痛苦从何而来。
是因为他生病了吗?
是因为他快死了吗?
夜里无星无月。
他想了很多很多,有出生时就听到的慈爱的声音,和看到他睁眼后尖利的叫声、憎恨惧怕的眼神;也有白láng低头对他垂泪,将幼小的他放在胸口的绒毛,唯恐他冻着一点的样子;还有那一锅ròu,那些笑声……最后,这些都被一声叫喊掩盖。
“他是妖物啊!”
在这之前,他从来不明白什么是憎恨。就算被抛弃,也并没有什么难过的qíng绪。
但在这一天后,还没有学会什么叫爱的他,却明白了恨的心qíng。
——想要杀了他们。
——想要让他们去死。
扒皮抽筋,切ròu剁骨,食其ròu,吞其骨。
在夜最深最黑最冷的时候,他做了个决定。
他转身下山,在经过山脚河流的时候,他低头向河面望去,但却已经看不到自己眼里的火了。
他终于变成了正常的孩子的样子。
在他因为迥异常人而被丢弃的四年后。
又或者说他其实变得更不正常了,因为他能让通红的火焰在自己手掌上烧起来,却不伤着他一点。
但这样的异常帮助了他。
他来到了一家农户之中——这是那个笑得最开心的猎人住的地方,也是一箭带走白lángxing命的猎人所在的地方。
这是一大家子,有两个作为顶梁柱的猎户,四个老人,两个农妇,和四个跟他一样大小的孩子。
他知道他该怎么做了。
他在这户人家的后院放了一把火。
那火焰烧得很快,夜风chuī得很大。
当浓烈的火焰包围了整个屋子,将那老老少少十二人都包围起来的时候,惨叫和孩童的哭嚎声响起来了。
他们大声而疯狂地求助,但这火焰却绝不会放他们走,甚至外头围过来的人也被这样的火bī退,即便他们将大量的水泼了进去,却也枉然。
于是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这十二人尽数烧成灰烬,最后对着废墟抱头痛哭,但站在最外头的他却笑了起来。
他空dòngdòng的肺腑和心脏,终于被这火焰给填满了,一种掺杂着痛苦和快乐的古怪qíng绪滋生出来,明明痛得他喘不过气,却又让他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
火。
大火。
多么美丽的火啊!
他无声地笑着,感到有什么滚烫的东西从他眼眶里流了出来。
——母亲啊……
——我将他们都杀了,你回来陪我,好不好?
风声呜咽,无星无月,无光无声。
第31章 过往(下)
四岁那年, 是他看到的第一场大火,美得摄人心魄, 痛快得让他想要大笑, 也痛得让他想要大哭。
之后一年里,他依样画葫芦,将其他狩猎的猎户也统统烧做了灰。
而等到人群散尽后, 他就会翻进这些已经变成废墟的屋子,去寻找母亲曾经留下的踪迹。
——那块骨头,尖牙利齿,不是人类的,那么应该是母亲留下的了。
——还有那块毛皮, 虽然被烧焦了,但是还能看出曾经的洁白样子。
——还有……
他将那些人陆陆续续地杀了, 也将母亲留下的骨头毛皮一点点收拾了出来。
最后, 他将这些都埋在了后山的山脚河流处,因为他记得,他的母亲最喜欢的就是水了。
如果她是人的话,如果是她生了他的话, 她一定会带着他住在水边吧?
他总是这样想着。
后来,在他六岁的那一年, 那个道人又来了。
而这一次除了他之外, 还有另一个人也来到了村庄。
因男孩儿天生五感就远超常人,因此他听到那道人同另一个人在解释什么,苦说无用后, 那道人恼了,喝道:“莫以为你是拙道魔君的义子我就怕了你!我玄清道人也不是好惹的!我早已同你说过,我不知道你说的人在哪里,你怎的还纠缠了这样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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