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听后不语,明显是默认了。宋承卿道:“这位夏小姐为了参加今年的茶艺比试,特来宫里向先生请教,可否坐下详谈?”
陆明看了夏浅汐一眼,揖礼道:“小人遵命。”
三人坐下,陆明为他们看了茶,宋承卿问道:“凭先生的能耐,到哪里都可混一口饭吃,为何辗转到了宫里,做起了区区管茶的小官,而且一做,就是五年?”
陆明叹了口气,手指拂过盏沿,细说起往事。
“五年前的一个晚上,我走在街上,忽见一处屋宅走水,火势极大,里面隐有女子的呼救声,我冲进去将那女子从火场里救出,却不慎被烧着的木板砸伤了,那处。”
“后来,那女子硬要以身相许,我怕耽误人家,就改名换姓到宫里净身做了宦侍。”说着他重重吁出一口气,仿佛多年来的积郁一下子舒展开来。“小人所为,是不是很可笑?”
两人听过他的故事皆是欷歔不已,宋承卿道:“先生舍己救人,是为大义,到宫中来,也是出于善心,对于仁义之士,本宫一向敬佩。”
“殿下抬举小人了。”陆明为他添了茶,看向一旁安静的夏浅汐,“小姐远道而来向小人学习茶艺,本不应拒,但小人受先师遗训,不可轻易相授,除非,除非小姐拜小人为师。”
两人对视一眼,夏浅汐起身,在陆明身前敛衽跪拜,毅然道:“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陆明面上一怔,随即抬手示意她起身,让她演示了一遍泡茶手法,针对她最薄弱的分茶技巧着重指点了一番。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已暮色西沉,夏浅汐要动身出宫回家,与陆明约定改日再来造访。
从司茶司出来后,宋承卿护送她出了宣武门,夏浅汐福身道:“今日多亏殿下相助,妾铭感于心。”
宋承卿亦揖礼,温和笑道:“夏小姐惠心纨质,才华过人,能为小姐尽绵薄之力,乃本宫之幸。希望夏小姐能赢得这场比试,为我大凉争光。”
“多谢殿下褒扬,妾自当尽力。”
辞别三皇子,夏浅汐走到先前与车夫约好的地点。她来到车前,踩着脚凳,素手挑起纱帘,面上有须臾间的一滞后,镇定了下心神,上了马车。
她在座位上坐定,理好衣裙的褶皱,目不斜视道:“不知世子爷钻进妾的马车里,有何贵gān?”
马车粼粼行走在长街之上,四面低垂的帷幔将世俗的喧嚣隔绝在外。车内,换上一身崭新玄色暗纹袍服的南宫弦肃然危坐,正色道,“宋承卿并非表面上那般和善,他对你不怀好意,本世子好心奉劝夏小姐,日后离他远些。”
夏浅汐不以为然,“不劳世子爷挂心,妾觉得三皇子殿下斯文儒雅,又热心帮了我许多忙,是个友善之人,倒是世子爷的行为,更像是不怀好意的人。”
“本世子没有闲工夫与你耍嘴皮子,我的话已带到,夏小姐好自为之。”南宫弦面色微愠,说罢弯身挑帘yù走。
“慢着。”夏浅汐叫住了他,摊开手掌伸到他眼前,扬了扬下巴,“拿来。”
南宫弦坐回去,掸掸衣袍,疑声道:“什么?”
夏浅汐唇角上扬,慢悠悠道:“世子爷搭坐了妾的便车,多少也该付些银钱吧?”
“付钱?”南宫弦仰面失笑两声,似听到了什么可笑的笑话般,顷刻,却又冷下脸色,“还从未有人问本世子要钱,本世子还从未带钱在身上。”
夏浅汐撇撇嘴,讪讪地正要缩回手,突然一个冰凉的物什落入掌中,她定睛一看,竟是南宫弦腰上经常佩戴的那只白玉玉牌,这玉牌通身洁白无瑕,晶莹剔透,只末端刻着一个苍劲的‘弦’字,下面是串着一颗蜜蜡珠子的明huáng如意宫绦穗子。
这玉牌乃今上赏赐之物,亦是他最宝贝的东西,以前碰都不让人碰,竟然要送给她?
她捏着玉牌的穗子扬在他面前,晃了晃,“这么丑,我不要。”
南宫弦浅浅一勾唇,推了回去,“本世子送出去的东西,还从来没有收回来的道理。有了这玉牌,无论何人,都可在皇宫大内任意行走,面见皇上也可不必下跪,夏小姐可要好好掂量掂量。”
说完他一撂袍裾,跳下马车,夏浅汐在后面叫住了他,“为什么要给我这个?”
南宫弦目光幽幽看向远处漫天的霞光,沉声道,“就当是本世子上辈子欠了你的。”
“什么意思?”夏浅汐品味着这句话,正想再问,抬头时,早已不见那人的身影。
车夫跪在地上,叩首道:“世子爷拿小人全家的xing命相bī,小人不得已才让他进了马车,小姐如何惩罚都可,千万莫将小人赶走,小人的妻儿老母都指望小人在夏府的这份差事吃饭呢。”
夏浅汐微笑道:“我并没有怪怨你的意思,天色不早,咱们快些回府吧。”
“是,小姐。”车夫抬袖擦擦眼角老泪,坐在车前,扬鞭一抽,马车行驶而去。
夏浅汐放下车帘,将玉牌握在手中,哼笑了一声。
南宫弦,你本就是上辈子欠了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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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茶(上)
接下来的几日,夏浅汐拿着南宫弦给她的那块玉牌去了司茶司几次,正如他所说,持此玉牌,皇宫大内可任意行走,无人敢拦,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御赐之物,果然十分合用。
陆明对她谦虚好学的态度很是欣赏,将自己毕生所学倾囊相授,加之她的悟xing好,仅短短几日,就有了极大的进步。她请示过陆明,回去之后,与卧松云一起研习茶艺,参悟茶理,jiāoqíng日笃。
清明新茶初出,祭扫踏青之后,两年一度的茶艺比试即将来临。
比试前夕,夏浅汐躺在chuáng上翻来覆去难以安眠,许是紧张的缘故,她闭目挣扎许久,依然睡不着,最后索xing下chuáng,穿好鞋子走到梳妆台前,抓过一把弯梳百无聊赖地把玩着。
风息夜静,夏浅汐独坐窗前,托着腮想起近日种种,又是去青楼,又是进宫拜师,还差点被禁卫军当成刺客抓起来,真是惊心动魄。
她唇角弯起,正想唤来丫鬟端一碗杏仁羊rǔ羹过来,忽然瞥见梳妆台上的那只白玉玉牌。她拿起来,放在掌心摩挲几下,脑中不由闪现浸染在霞光之中的那张晦涩不明的脸。
“为什么要给我这个?”
“就当是本世子上辈子欠了你的。”
这几日忙着学艺,倒是没有多想,她此时反复琢磨着这句话,霎时一道流光划过天际,心头的疑虑豁然明晰。
南宫弦,他该不会也是……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如果也记得前世的事qíng,定然不会再愿意见她,甚至看都不会再看她一眼,怎会主动帮她?
夏浅汐甩甩头,尽力把这些理不清的思绪驱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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