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第一公主_罗青梅【完结】(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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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起危急关头那支破空而来的羽箭,耳边似乎还回想着弓弦震动的嗡鸣声,李旦冲入内殿时手中一直紧握着长弓,大概是那时候拉伤的。

  她拉起李旦的手,轻轻拂开他的手指,从袖中摸出一张帕子,盖在伤痕上,“阿兄的手受伤了。”

  语气带着愧疚和心疼。

  如果不是因为担心她,李旦不会和李弘作对。

  粉腻娇软的手指握着自己的手掌,像浮在半空中的云朵一样,软软的,暖暖的,仿佛还有几分香甜,掌心有些微微发热,又有些苏软,明明知道她纯粹是出于关心,李旦还是不自在地轻咳一声,缓缓抽回手,“不碍事。”

  裴英娘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不许他退开,就着忍冬手中的宫灯那一点暗淡的光芒,仔仔细细查看一遍,“还好没有破皮,天气愈发冷了,阿兄天天练字,伤口露在外面,容易生冻疮的。”

  李旦gān脆由着她小心翼翼把自己的手掌包起来,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你怎么晓得我天天练字?”

  裴英娘抬起头,双眼亮晶晶的,“阿父告诉我的,阿父说阿兄小时候天天坚持练两个时辰的字,还专门在庭院里修了个洗砚池呢!”

  看着她弯眉下一双乌黑发亮的双眸,李旦不由自主摸摸她的头,难怪阿父喜欢英娘的陪伴,她总能迅速从yīn郁的泥沼中抽身,在平凡无奇的细枝末节中找到乐趣。听着她若无其事地闲话家常,如果不是双掌还隐隐酸痛,他差点忘了他们刚刚从东宫脱身出来。

  宦者提着八角琉璃灯走下石阶,“公主,圣人等候多时了。”

  他不动声色瞥一眼李旦,似乎奇怪李旦为什么会在这里。

  裴英娘淡淡嗯一声,跟在宦者身后,缓步拾级而上。

  走到一半,她忽然想起来,冀州好像是李旦的封地?他还不满一岁时便获封冀州大都督、右金吾卫将军,遥领冀州。刚才他提起冀州,莫非是目睹太子和武皇后的yīn谋算计,想远离是非之地,出镇冀州?

  这确实像李旦的处世之法,可李治和武皇后不会准许他独自去冀州。

  而且冀州大都督只是个虚职而已呀?

  她回头看向台阶下幽暗的前庭,没有找到李旦的身影。

  夜风chuī动衣袍,发出飒飒细响。

  微凉的秋风拂在脸上,隐约有清冽的暗香透过微风,熏得人jīng神一震。

  裴英娘进宫时,李弘和李贤已经成婚,和她几乎没有jiāo集,李显爱捉弄嘲笑她,唯有李旦和她相处的时日最长,也最和睦。一开始她是抱着偷师的目的主动靠近李旦的,但李旦严厉背后的温柔很快让她忘了那点小心思,真心喜欢上这位兄长。

  她轻叹一口气,扭过头,继续往前走,心里涌起一阵难言的怅惘和不舍,如果李旦离开长安,她肯定会很想念他。

  前殿沉寂冷肃,后殿内室提早烧起火盆,暖意融融。

  李治斜倚凭几,鬓发花白,面容清俊,灯光映衬之下,有些鹤发童颜的感觉。

  “执失校尉往剑南去了。”裴英娘jiāo待完这句话,不再多说其他。

  执失云渐本来是为了保护李弘才赶去东宫的,他是习武之人,很快瞧出李弘的不对劲,东宫詹事怕走漏风声,仓促把他扣下。他设法逃出东宫私狱时,刚好和慌慌张张的忍冬迎面撞上。

  劝服好太子后,裴英娘把银牌jiāo给执失云渐,让他连夜去追赶程锦堂,他应该在战场上纵横睥睨,而不是于宫闱争斗中枉送xing命。

  李治没有多问什么,催裴英娘早些回东阁就寝。

  裴英娘觉得李治可能已经知道太子装病的事,不过既然李治不问,她便也不提,回了东阁,洗漱一番,倒头便睡。

  半个月后,李治和武皇后率领王公贵族、文武大臣、皇室宗亲数千人,抵达骊山温泉宫。

  温泉宫背倚骊山,面朝渭水,楼台轩馆高低错落,顺山势而建,弧形飞桥曲折连接,廊芜环绕,壮丽轩昂。还没到山脚下,已经能看到屹立在山间的外城宫墙。

  出发时,李令月闹着要和裴英娘住一起。出发后,她光顾着和薛绍你侬我侬,哪还记得裴英娘也在她身旁?

  骊山脚下的道路不像长安城内的长街那么平坦,乘车的话,简直就像坐在一辆蹦蹦车上一样,每走一步颠两下,再走一步,又颠两下。裴英娘已经让人在卷棚车内垫上厚厚的褥子,还是差点被颠散架。

  她头晕目眩,实在受不了颠簸,下车改换骑马。因为是在宫外,忍冬为她寻来一顶团窠联珠花树对鹿纹帷帽戴上,轻薄的银丝纱一直坠到她的脚面上,把她从头到脚笼在轻纱之中,以防外人窥看。

  李令月也骑马,也戴帷帽,也从头到脚遮得密不透风,可她还是频频回头和薛绍眉目传qíng。

  薛绍受伤之后深居简出,在薛府内宅一待就是几个月,乍然一下出现在人前,姿容更胜以往,风度翩翩,俊秀无双,引马走在人群中,有如鹤立jī群,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众人私下里议论纷纷,猜测李治和武皇后很可能在年底之前为薛绍和李令月赐婚。

  李令月和薛绍没有理会传闻,表兄妹阔别已久,再见时并没有生疏,反而像是比以前更融洽了。

  当然,吵嘴依旧是不必可少的。

  裴英娘实在猜不透两人是怎么jiāo流的,帷帽罩下来,只能依稀看清身前几寸之内的地方,难道他们俩天赋异禀,能看透帷帽后的qíng景?

  离宫附近山峦起伏,风景秀丽,深秋时节层林尽染,山岚绚烂。

  眼看快到离宫脚下,因天色还早,李治忽然来了兴致,命队伍在一处山脚下休息,和武皇后一道饮马于山溪边,说说笑笑,追忆夫妻年轻时巡幸地方的往事。

  裴英娘下马时,遽然有一人一骑闪电般从她身边疾驰而过,马蹄高高扬起,掀起道旁的尘土,幸好她戴着帷帽,才没有落得一个灰头土脸。

  “哈哈哈!”风中传来李显得意洋洋的笑声。

  裴英娘气急,悻悻甩开缰绳,觉得李显很可能有病,而且病得不轻。

  可惜尚药局奉御和太子勾连,被她识破后,已经畏罪告老还乡,不然可以让奉御给李显瞧瞧脑袋,看他到底还有没有救。

  忍冬和半夏捧着清水和帕子上前,为裴英娘清理衣裙间溅上的灰泥。

  马蹄踏踏,十数个锦衣绣袍、年轻俊朗的少年郎君纵马行来。

  这一路上车队走走停停,时常停下修整,这些贵族子弟们见道旁山光绮丽,糙木葳蕤,仗着骑术好,gān脆抛下车队,结伴去林中狩猎,猎得的猎物jiāo给尚食局宫人当场烹制,一边游玩,一边行路,快活逍遥。

  王侯公子们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一马当先的六王李贤。

  李贤着一袭绛色博山锦袍衫,狭长凤眼微微挑起,眸光灿灿,风流倜傥,一边徐徐前行,一边高声和众人谈笑。户奴赵道生骑一匹白马,紧紧跟在他身侧。

  裴英娘退到路边一株枫树下,目送李贤一行人浩浩dàngdàng远去。

  太子以为武皇后是他日后最大的敌人,却忘了关注他的兄弟。李贤博学多才,名声远播,既和文人学者jiāo好,又与世家子弟来往密切,朝臣们对他也是极为推崇,假以时日,必定会成为李弘的心头大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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