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第一公主_罗青梅【完结】(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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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人似乎忘了他们。

  但此刻,面对圣人淡然的目光,王浮头皮发麻,汗水湿透重重衣衫。

  他终于明白,圣人从来没有忘记他是废王后的族侄。

  武皇后其实并不难对付,她和太子李弘打擂台,正是收揽人心的时候,不论是谁,只要能为她办事,她倒履相迎,不拘身份门第,只看才华本领。

  如今执掌诏令的女官上官璎珞是上官仪的女儿,管理文书的女史房瑶光是雍王李贤的妻族嫡女,武皇后还不是照样对她们信任有加?

  王浮相信,只要王洵以后不再犯蠢,武皇后也会重用他的。

  可圣人不同,圣人心思难定,不论是名声响彻朝野的功臣,还是后宫中和他相伴多年的姬妾,亦或是血缘相近的亲人,只要触犯到他的忌讳,圣人照杀不误。

  武皇后并非寻常妇人,杀人一般带有政治目的,动手前总有迹象可循。圣人杀人,才是真正的雷厉风行,gān脆狠辣,因为他秉xing柔弱温和,很少动怒,身边人往往看不出他的喜怒,一旦他下定主意,那就是阎王爷亲自抓人,无可挽回了。

  王浮初入朝堂时,圣人已经因为身体的缘故不理事了。前几次圣人传召他,总是隔着整座大殿和他说话,中气不足的声音传出来,模糊不清,要宦者在一旁提醒,他才能听懂圣人在说什么。

  那时他在心底偷偷抱怨圣人,现在他宁愿一遍遍去猜圣人在说什么,也不想和圣人离得这么近。

  李治沉默半晌,目光越过晴光潋滟的池水,落在对面阁子里。

  裴英娘和李令月依偎在一起谈笑风生,一个绿鬓朱颜,俏丽明媚,一个如花似玉,丰姿端丽。李旦坐在一旁,含笑看着她们。

  如果他们各自成家生子以后,还能如此友爱,也不枉他如此煞费苦心了。

  “你姨母是小十七的继母张氏?”

  王浮冷汗涔涔,以为李治要盘问他,不想听到的却是这句问话,呆了一呆。

  他没有听过谁叫裴英娘小十七,连裴英娘小的时候,姨母张氏也没有这么喊她。似乎只有裴家的几个厨娘、下仆曾这样唤裴英娘。

  看来,宫人们说圣人疼宠十七娘,并非虚言。

  王浮心念电转,道:“回陛下,正是。”

  李治垂眸,轻扫袍袖,“你可识得裴玄之和褚氏?”

  王浮惶恐道:“裴拾遗是微臣姨父,偶有来往,褚氏和裴家断绝往来已久,微臣不曾见过。”

  李治点点头,“这是小十七第二次救你了。”

  耳边似有惊雷炸响,王浮哆嗦了两下,汗流浃背,拜伏在地。

  原来圣人什么都知道!

  “你是进士出身,饱读诗书,应该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日后该怎么做,不必朕说出口罢?”

  王浮不敢抬头,苦笑一声,咬牙道:“微臣明白。”

  都怪执失云渐!

  他不敢抱怨圣人,不想抱怨裴英娘,只能怪执失云渐了——如果不是执失云渐惹出这一大串子的麻烦,他怎么会被迫任命,此后不得不听从于裴英娘?

  十七娘不坏,可他不想受制于人啊!

  阁子里,裴英娘正和李令月说笑,忽然觉得身后有些异样,回头四顾,水上波光起伏,圆圆的莲叶被微风chuī皱,岸边绿柳轻摇,并没什么奇怪之处。

  一只飞凤花鸟纹银盘伸到她面前,盘子里躺着一枚烤梨。

  炉端烤梨必须用文火细细闷烤,不能急躁,否则梨子不够甜软。

  裴英娘接过银盘,烤梨已经从中间切开,叉起一块细嚼慢咽,梨ròu又甜又热,吃进肚子里,整个人都暖洋洋、甜滋滋的。

  炭炉里烧得毕毕剥剥响,李旦坐在火炉前,衣袍撩起系在腰上,单手握着铁钳,额前有些微汗珠浮起。

  裴英娘忍俊不禁,“一杯茶换一个烤梨,还挺划算的。”

  李令月朝李旦伸出手:“我也要。”

  李旦瞟她一眼,空着的左手从篓中拈起一枚梨子,抛到李令月怀里,“自己烤。”

  李令月气哼哼地瞪着李旦,忽然眼珠一转,窃笑一声,挨到裴英娘身上,“英娘,给我吃一口。”

  裴英娘把银盘捧到她面前。

  李令月摇摇头,指着盘子,“你喂我吃。”

  裴英娘失笑,拿錾刻穿枝花小银签子叉起一块梨ròu,送到她唇边,“阿姊这么懒,以后三表兄会嫌弃你的。”

  李令月挥舞着粉拳,“他敢?”

  “薛三确实不敢嫌弃你。”

  一声含着笑意的打趣飘入阁子里。

  “阿父!”裴英娘和李令月看到来人,立即笑容满面,起身相迎。

  李旦也放下钳子,漫不经心扫一眼池水对岸的桃林,才缓缓站起身。

  作者有话要说:

  qiáng调一下:文中部族都是虚拟的,和真实民族没有关系。

  第65章

  裴英娘踮起脚, 指尖凑到李治鬓边。

  “公主……”一旁的宦者们面露惊诧之色,三步并作两步, 想上前拦着。

  李治淡淡扫一眼左右,宦者们立即垂下头, 躬身往后退。

  裴英娘松开拳头, 给李治看她刚才从他的发丝间摘下的花瓣,“阿父头上有朵桃花。”

  桃花娇美,少女柔嫩的掌心也染了几分细腻粉艳。

  李治眉眼微弯,神态温和,拈起裴英娘掌中的桃花瓣, “水溢芙蓉沼, 花飞桃李蹊, 桃花落尽,快到夏日了。”

  裴英娘低下头, 想笑不敢笑, 李治念的句子是首闺怨诗,她前几天刚背会。

  李令月洗净双手, 移到小火炉前,捡起李旦刚刚放下的钳子, “到夏日就吃不着烤梨了, 今天赶巧,我给阿父烤一只炉端梨吃。”

  李旦和裴英娘让开位子,一人一边,搀扶着李治靠坐在软褥上。池边时有凉风chuī拂, 裴英娘怕李治受凉,吩咐宫婢把山水人物六曲屏风抬进阁子里挡风。

  屏风以湘妃竹为框,屏面是洁白的丝绢,上面绘以苍茫秀逸、烟霞环绕的山水风景。日光透过薄如蝉翼的丝绢,洒下一片浅淡光斑,宁静的山水陡然活了起来,画面上似有光华潺潺流动。

  李令月头一次伺候别人,虽然有宫婢在一旁帮衬,烤出的梨子还是黑乎乎的,色、香、味中,勉勉qiángqiáng占了个香。外面已经烤得焦黑,里头的果ròu还是硬脆的,咬一口,齿间一时热,一时冷,有种半生不熟的感觉。

  李治勉qiáng吃了两块,喝口茶,笑着摇头,制止正准备烤第二只、忙得热火朝天的李令月,“我吃不了多少,别忙活了。”

  擦净手,指一指宫婢撤下去的棋盘、棋桌,“刚才你们在下棋?来,十七,陪我手谈几局。”

  裴英娘下意识躲到李旦背后,李旦和她下棋,总是会留几分余地,而李治平时温和,到棋盘前时,一反常态,下子毫不留qíng,完全以看她头疼为乐。

  李治对她几乎有求必应,也只有在下棋的时候,不论她怎么撒娇卖乖,全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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