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观音皱起眉头,暗暗道,什么法子都试过了,阿娘的病qíng依然没有好转,看来,必须请一个巫祝,才能赶走公主府的晦气。
使女领着赵观音去看常乐大长公主,屋里一股闷闷的、陈腐的味道,久病之人住的房间,不管怎么打扫,怎么焚香,这股味道始终挥之不去。
但是她母亲身体qiáng健,很少患病,并非长年缠绵病榻之人,这场病,实在太蹊跷了。
“阿娘。”赵观音走到chuáng榻边,轻喊一声。
常乐大长公主睁开眼睛,满面怒容,“相王把美姬送去英王府了?”
赵观音蹙眉,回头看一眼,使女连忙磕头道:“不是奴说的!”
常乐大长公主冷笑连连,面目狰狞,“你不必瞒我,那边人刚送去,就有人来向我报信了。相王长本事了,兄弟的内院,岂是他能cha手的?不管那两个美姬是什么身份,你只管叫人打死,我去找九郎评理!我是他姑母,他不敢偏袒相王!”
赵观音知道母亲脾气急躁,但是看到她眼里yīn冷的怒意,还是一阵心惊。
母亲最近越来越易怒了,她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阿娘,只是两个美姬而已。英王什么都听我的,我是正妃,还不至于被两个身份不明的美姬拿捏住。”赵观音接过使女递来的药碗,舀起一勺汤药,喂常乐大长公主喝下,“阿娘身子不舒服,何苦为我cao心?先养好身体再说吧。”
相王是圣人的嫡幼子,哪是他们能比得上的,母亲果真是病糊涂了。
常乐大长公主不肯吃药,胳膊一横,推开药碗。
银碗翻倒在地,药汤洒得到处都是。
赵观音吓了一跳,惊坐而起,顾不上自己被烫红的手,先揭开丝被,看常乐大长公主没有烫着,才去侧间清理自己脏污的衣裙。
使女一边为赵观音涂抹药膏,一边悄悄道:“娘子,公主这几天夜夜惊叫,奴听人说,这恐怕是中邪的缘故,汤药是治不好的。”
常乐大长公主还在怒骂李旦,周围侍立的使女七手八脚把她按回枕上,竟然被她挣脱了。她披头散发,把chuáng榻拍得震天响,叫嚣着要去蓬莱宫教训李旦。
赵观音别过头,不忍看母亲癫狂的样子,这些天母亲越来越糊涂,已经不止一次烫伤她了,她手臂上有好几道印痕,是母亲生气的时候掐的。
母亲虽然脾气不好,却视她如掌上明珠,怎么会忍心掐伤她呢?
赵观音合上双目,咬牙道:“你去外边市井悄悄查访,巫医、巫祝,或者是婆罗门神医,胡人的司祭也行,只要谁能治好我阿娘,赏他百两huáng金!”
常乐大长公主还在发狂,双眼血红,几yù噬人。
使女们qiáng行按着她,灌了一大碗安神汤药下去,才让她安静下来。
等常乐大长公主睡熟了,赵观音又去看阿耶赵瑰,赵瑰不能下地走动,每天吃了睡睡了吃,这会子已经睡下了。
“我先回英王府,若是府里有什么事,差人去王府报信。”
使女恭敬地颔首应承。
赵观音还是不放心留李显一个人在王府,那个胡姬今天被她的使女当众打了几巴掌,肯定不服气,万一她趁李显心软的时候爬上李显的chuáng怎么办?
赵观音没把一个胡姬放在眼里,但是想到府里藏着一个异国美人,心里就不舒服。
扈从护送赵观音回英王府,正殿已经收拾gān净了。使女迎上前,禀报说李显吃过饭后,在偏院看百戏。
赵观音点点头,演百戏的都是男人,李显还算老实。
这时长史找到内院,“娘子,那两名美姬听说娘子归家,要来拜见娘子。”
赵观音一挥手,冷笑道:“不见。”
“这……”长史迟疑了一下,“娘子,这两位美姬可是有品级的,据说是世家女……”
既然是世家女,应该知道她英王妃的脾xing,刚进府,就敢来给她找不痛快了?
赵观音气极反笑,“好,我倒要看看,是哪家闺秀落入我们英王府了!”
长史退下,不一会儿,殿外传来长裙曳地的窸窣声响,两名头戴花钗,贴面靥,饰花钿,身穿深青色襦裙,脚踏青鞋的女子缓步入殿,肃礼道:“拜见王妃。”
赵观音手里端着一盅huáng褐色茶汤慢慢饮用,她来回奔波,没来得及用膳,茶汤里搁了细盐、羊ròu和苏酪,可以舒缓她的肠胃。
半盅茶汤入肚,她缓缓抬起头,漫不经心道:“赐坐,你……”
她的话卡在嗓子眼里,手腕发抖,茶杯翻倒在簟席上,直勾勾盯着刚刚进殿的女子,厉声道:“你怎么会在这!”
韦沉香眼圈通红,泪水潸然而下,拜伏在地,“赵姐姐,是相王bī我的!”
另一个郭氏女早就知道英王妃赵氏和跟她一起入选的韦沉香是手帕jiāo,进府的时候,就等着两人相见时看热闹呢!此刻见英王妃果然动怒,嘴角微抿,偷偷往旁边挪了几下。
热闹好看,难免会惹祸上身,她还是离远一点罢。
赵观音猛然站起来,几步冲到韦沉香面前,指着韦沉香泪水横溢的脸,咬牙切齿,指尖差点戳进韦沉香的眼睛里。
韦沉香颤抖了两下,一把抱住赵观音的腿,哭求道:“姐姐救我!我真的是被bī的!”
赵观音挣开韦沉香,想骂她,骂不出口,心里哽着一口气,半天说不出话。
韦沉香扯住她的裙角不放,“姐姐从前待我那般好,我一直把姐姐当亲姐姐看,怎么会做出对不起姐姐的事?请姐姐听我一言!”
赵观音浑身发颤,胸腔中怒火翻腾,眼前一阵阵发黑,踉跄了几下,才勉qiáng站稳,“相王是怎么bī你的,你一字一句给我讲清楚!”
韦沉香掏出帕子抹眼泪,低泣道,“圣人本来没挑中我的,入选的是郭氏和柳氏,相王忽然指名要我顶替柳氏,我当时还以为是相王有意于我,可以完成姐姐的嘱托……谁知相王的从仆径直把我送到英王府来了。我认出王府,不肯进来,相王的从仆说……”
赵观音额前青筋bào跳,“他说什么了!?”
韦沉香呜咽不止,哭哭啼啼道:“相王说,常乐大长公主和姐姐你一而再再而三cha手他的内院事,他无以为报,只能效仿姐姐……效仿姐姐,为英王解忧。”
赵观音喉间一阵腥甜,目龇yù裂,脸色铁青,好一个相王!他不仅故意把消息送去公主府,激怒她的母亲,还把韦沉香送来恶心她!
她拔下发髻上的嵌宝牡丹纹簪子,目光yīn沉。
韦沉香瑟缩了两下,手脚并用,爬到几案后,求饶道:“姐姐,我和郭姐姐是圣人亲封的孺人,我们进府时,虽然没有花车相迎,也是行了大礼的,你伤了我们,圣人会怪罪你的!”
郭氏眼皮一跳,这个韦沉香,好好的,带上她做什么!果然是个不简单的!
当下也顾不上看热闹了,提起裙角,仓惶逃出正殿。英王妃是个混不吝的,怒气上头,说不定真的敢划伤她的脸,她才十四岁,正值青chūn年少,娇花一样的年纪,毁了脸,以后还怎么争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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