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承嗣和武三思面露喜色,尚书奉御怎么算得上是闲职呢?
两人齐齐下拜,“侄儿恭送姑母。”
蓬莱宫依旧轩昂壮丽。初chūn时节,太液池边绿柳如烟,水鸭成群结队游过水面,波纹dàng漾,金光闪碎。
李旦把李令月送回寝殿。
回宫的路上,李令月朦胧醒来,揉揉眼睛,“什么时辰了?”
昭善道:“公主,已经快到关宫门的时候了。”
李令月讶然道:“我睡了这么久?小十七呢?”
“永安公主也睡着了。”
李令月哈哈大笑,“她吃了那么多酒,肯定也醉了!”
昭善笑而不语,和目睹武皇后连杀三人相比,永安公主或许宁愿喝醉。
下了卷棚车,李令月才知道,裴英娘竟然是被李旦抱回来的!
鼓楼的鼓声都没吵醒她,小小一团,缩在李旦怀里,睡得脸颊红扑扑的。
李令月啧啧道:还是小十七能折腾,八王兄生人勿进,连七王兄都照凶不误,她还敢趴在他怀里睡大觉。
睡就算了,还睡得那么踏实!
李令月回寝殿的时候,鼓声仍未停歇。
她随手把夹缬披帛抛在软榻上,“今天乏了,晚膳只要一碗汉宫棋,不用加ròu汤,清清淡淡的才好吃。”
昭善应喏,走出寝殿,发现李旦仍然驻足在正殿门口。
裴英娘已经醒来,站在门槛边沿,踢踢腿,伸伸胳膊,像是还迷糊着。
昭善走近几步,李旦看到她,轻声道:“今天的事,先不要告诉公主。”
“是。”
裴英娘摇摇脑袋,完全清醒过来,想到李令月知道贺兰氏已死后可能的反应,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李旦转身离开,看裴英娘仍然站在原地发呆,眉头轻皱,示意她跟上。
裴英娘后知后觉,顺手扯住李旦的衣袖,跟着他走,“阿兄今天不是陪太子去秘书省了吗?怎么会去刺史府?”
李旦没回头,“刚好路过。”
裴英娘“喔”一声,点点头,乖巧无比。
心里却哼哼唧唧:秘书省和刺史府一个在长安城北边,一个在长安城最东边,这也能顺路?
第二天,武惟良和武怀运毒死魏国夫人的消息迅速流传开来。
同时,武承嗣和武三思开始步入朝堂,积极为武皇后搜罗人手,探听消息。
有武氏兄弟在前面打头,武氏族人觉得武皇后不会对武家不利,很快忘却武惟良和武怀运死时的惨状,照旧上蹿下跳,作威作福。
宦者向李治禀报魏国夫人中毒而死的事,李治的反应很平静。
“厚葬魏国夫人。”
宦者悄悄松口气。
“九郎,你不能再糊涂下去了!”
一声清喝从殿外传来,宫人们láng狈退回内殿,“大家,常乐大长公主非要闯进来,奴等拦不住……”
李治淡淡道:“无妨,让姑母进来说话。”
少倾,一个头簪金步摇,身穿赭红色小团花广袖对襟上襦,十二破间色裙,肩披织金穿枝花彩帛的妇人疾步踏进内殿,“九郎,你到底要放纵武媚到几时?!”
妇人修眉俊眼,尖下巴,薄嘴唇,眉眼凌厉,气势凌人,赫然正是李治的姑母,常乐大长公主。
李治吩咐宫人煎茶。
“我不吃茶。”常乐大长公主走到李治身旁,一扫袍袖,屈身坐下,“魏国夫人是你亲口册封的命妇,武惟良和武怀运是堂堂刺史,武媚因一己之私,不分青红皂白,连杀三人,九郎竟连问都不问一声吗?”
她一脸沉痛:“你是我李氏儿郎,怎么如此懦弱,坐视妖妇胡作非为?”
宫人冷汗涔涔,掰碎茶饼的时候,手腕抖得很厉害。
李治被姑母当着宫人的面训斥,神qíng仍旧淡然,“皇后行事有分寸。”
“有分寸?”常乐大长公主冷笑,“长孙家,褚家,高家,王家,上官家,哪一个不是我大唐的肱骨栋梁?武媚造就的一桩桩冤案,九郎全都忘了?”
宫人心头大骇,银匙子敲在金盘上,发出一声脆响。
李治轻叹一口气,瞥一眼宫人。
宫人放下筛子,垂泪稽首,“陛下恕罪。”
李治挥挥手,“都退下吧。”
“九郎是怕我说的话传到武媚耳朵里吗?”常乐大长公主抬起下巴,“你怕武媚,我不怕。她若是连我都敢杀,谁还能拦得住她?九郎不如gān脆把大唐江山拱手送给她好了。”
李治沉默片刻,轻咳两声,忽然低笑起来,“姑母,上官家也就罢了,长孙家为什么会获罪,你真的不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了,小十七和蛋蛋现阶段还属于温馨的亲qíng~
下一章揭露小十七到底长得像谁~
第20章
常乐大长公主哑口无言。
长孙皇后睿智通达, 怕长孙家仗着外戚之势得意忘形, 乐极生悲,生前曾多次替兄长长孙无忌恳辞机要职位。临终前还谆谆劝导长孙无忌,要家人恪守本分, 莫要忘了两汉时的外戚之祸。
长孙皇后的担忧并不是杞人忧天, 在她逝世后, 尤其是太宗晚年时期,长孙无忌还是大权在握,逐渐掌控朝堂。
他深知几个外甥的xing格, 趁李世民为立太子而举棋不定时, 屡次谏言,一手把秉xing柔弱的李治推上太子之位。
长孙无忌可不是真的想保下几个外甥,他推举年幼的李治,大半出于私心:李治xingqíng柔弱,是最合适的傀儡人选。
李治当政的头几年,根本没有施展拳脚的机会, 不论是他的后宫, 还是前朝,全被长孙无忌把控。
李治到底是李世民亲自养大的儿子,暂且忍气吞声,老老实实当了几年摆设。私底下却早已经开始谋划怎么扳倒自己的亲舅舅。
长孙无忌是大功臣,但是他老来狂妄,忘了长孙皇后的警告,一次次越界。他被权势迷花了眼, 再不是那个在太宗李世民面前谨小慎微的良臣。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李治身为帝王,不可能一再容忍长孙无忌的冒犯。而且以长孙家为首的关陇贵族体系,始终是他的心腹大患。
隋朝是怎么代周自立的?
就连大唐,也和隋朝脱不开关系,朝中大半臣属,都是隋朝旧臣。
李唐皇室,也是隋朝的外戚之一,李渊和杨广是姨表兄弟。
可以说,从西魏、北周、隋朝,到唐朝建立之间发生的政权动dàng,其实只是关陇贵族之间的内部争斗,不论江山最后落到谁手中,关陇集团始终左右朝政,掌握实权。
李家是关陇豪族之一,唐朝的建立,离不开关陇世家和地方豪qiáng的拥护。
关陇贵族,既是助力,也是压力。
太宗李世民时期,先是忙于扩土开疆,稳定朝政,又要发展生产,与民休息,关陇贵族动不得。
李治不怕关陇贵族,休养生息多年,大唐已经开始展露出欣欣向荣的活力,寒门士子早已成为一股新兴势力,朝中许多并非关陇出身的大臣早就对长孙无忌心生不满,科举取士发展愈加完善,接连为朝堂输送大批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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