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瑶光淡淡道:“我问心无愧。”
郑六娘急得语无伦次,“房姐姐,我晓得你的为人,可赵二娘不晓得啊!她那人爱记仇,几年前一点陈芝麻烂谷子的小事,到现在还时不时拿出来挤兑人。你真的老老实实把合卺酒送上去,她敢当面把头冠砸到你脸上!”
裴英娘按住郑六娘,“房姐姐已经下定决心,顺其自然吧。”
房瑶光投效武皇后,并不仅仅只是为了摆脱被bī嫁人的命运。她有能力,有抱负,希望能凭借自己的才华,获得相应的尊重和地位,从此不再受家族束缚。
今天武皇后派她给赵观音添堵,明面上是为了气常乐大长公主,实则也是为了试探她。
武皇后乐于看到房瑶光和常乐大长公主结仇。正如她对武家兄弟和上官璎珞之间的矛盾不闻不问一样,房瑶光和常乐大长公主的关系越紧张,她越满意。
武皇后可不希望她的心腹们团结友爱,拧成一股绳,万一他们私底下阳奉yīn违,联合起来哄骗她,她岂不是会很被动?
房瑶光清冷率直,跟上官璎珞关系和睦,和武家兄弟井水不犯河水。武皇后找不到她的弱点,想起李显似乎对她念念不忘,顺手把常乐大长公主母女借来用一用,试探她的同时,恶心一下常乐大长公主,一举两得。
如果房瑶光今天找借口推脱,以后将很难得到武皇后的倚重。
这些曲曲折折房瑶光懂,裴英娘也懂,但郑六娘不懂。
她一甩袖子,眼圈微红,“我好心好意为房姐姐着想,房姐姐却不肯领qíng,难怪大母总骂我有眼无珠,上赶着给冷qíng冷xing的人献殷勤。”
小娘子的脸,就像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刚刚还是笑容满面,一眨眼,yīn云密布,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房瑶光扫她一眼,无动于衷。
郑六娘自小备受长辈疼宠,偶尔不小心擦破一块油皮,还没哭出声呢,已经被一大群人围着安慰哄劝了。
此刻她泫然yù泣,房瑶光竟然连问都不问一句!
郑六娘想到自己为房瑶光跑前跑后,还qiáng行把不知qíng的永安公主拉过来帮忙,不由悲从中来,“哇”的一声,真的哭了。
裴英娘啼笑皆非,带着哭哭啼啼的郑六娘转过回廊,在一处临水的栏杆前坐下,拿帕子给她擦眼泪,“郑姐姐,房姐姐有她的打算,你别伤心了。”
她刻意加重“郑姐姐”三个字的音调,郑六娘比她大,为什么却得由她这个妹妹来安慰她呀!
郑六娘呜咽不止,显然没有听懂裴英娘的暗示。
她揪着一张湖蓝绸帕子,负气道:“幸好房姐姐是个女子,她要是男子,那天在御楼的时候,圣人早就赐婚了。这种无qíng无义的男子,我才不要嫁!”
裴英娘顺着郑六娘的话安抚她,好容易等郑六娘平复心qíng,立刻把一直远远缀在她们身后的半夏叫到跟前,“去青庐请太平公主。”
半夏应喏,不一会儿,带着一头雾水的李令月回来。
“新娘子快到门口了,你们怎么不去瞧热闹,躲在这里说什么体己话呢?”李令月看到郑六娘紧紧扣在裴英娘腕上的手,心里有点不高兴,英娘是她的妹妹,只能和她最要好!
她轻敛衣裙,硬挤到两人中间坐下,“六娘的眼睛怎么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唐朝的婚礼一般是在huáng昏时举行,基本的婚服是红男绿女,新郎穿红色,新娘穿青色。
新郎如果地位高的话,婚服和平民的略微有些不一样。
新娘会拿一把团扇遮住面孔,等到新郎家,进了青庐以后,才放下扇子。
关于作诗,新郎进门要作诗,喝酒要作诗,催新娘子下楼要作诗,带新娘子出门要作诗,请新娘子放下扇子要作诗,总之就是不停作诗……
另外,一般新郎不用全程自己作诗,傧相可以替他开口。(小说里有夸张哈~)
青庐:就是庭院中间搭一个帐篷,新郎新娘在帐篷里喝合卺酒,dòng房。
障车:唐朝时娶亲是乘坐花车的,新郎把新娘接回家的路上,会有好事者上前拦住婚车,讨要赏钱,新郎的损友或者新娘的爱慕者也可能会故意挡住婚车,为难一下新郎。
第39章
李令月碰碰郑六娘的胳膊, 促狭道:“该哭的是赵家人,你伤心什么?难不成你舍不得赵二娘出嫁?”
郑六娘被李令月的话气笑了, 吸吸鼻子, 说了房瑶光的事。
李令月叹口气,“阿娘和姑祖母都太倔了!都是一家人,为什么要斗来斗去的呢?”
裴英娘和郑六娘不敢接这个话。
李令月想了想,两手一拍, “不行, 我去找房女史,合卺酒我替她送。”
裴英娘连忙拉住李令月的衣袖, “阿姊, 这酒必须得由房女史送。”
李令月笑了笑, 拍拍裴英娘的手,“英娘别怕, 阿娘不会生我的气。”
裴英娘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解释, 武皇后当然不会生李令月的气, 但武皇后很可能会怪罪房瑶光啊!
郑六娘擦gān眼泪, “公主, 房姐姐自己愿意去青庐送酒, 咱们劝不住她的。”
房瑶光的xing子是出了名的清冷固执,说不嫁人就不嫁人,全家齐上阵也没用。据说房夫人连上吊的馊主意都尝试了,房瑶光眼皮都没眨一下,一剑斩断白绫, 转身就走。
李令月对房瑶光的事迹略有耳闻,跟着犯愁,“那该怎么办?”
裴英娘想了个补救的办法,“待会儿显王兄迎亲回来,我去找阿兄,让他看住显王兄,喝合卺酒的时候,尽量不让他和赵二娘注意到房女史。等房女史送上合卺酒,立刻派人把她带出青庐。”
李令月和郑六娘眼前一亮,“也只能这样了。”
李令月说风就是雨,商量好法子,立刻往青庐的方向走。
裴英娘拉住她,“阿姊,今晚咱们都别去观礼。”
李令月愣了一下,“为什么?”
她向来爱热闹,从几天前起,就盼望着今夜的婚宴。哪怕她不喜欢赵观音,也不想错过青庐观礼。而且她在场的话,可以帮忙转移赵观音的注意力。
裴英娘小声说:“万一赵二娘还是看到房女史了,肯定会恼羞成怒,我们最好避远些,免得被她埋怨……她以后毕竟是我们的阿嫂。”
抬头不见低头见,姑嫂关系不能闹得太僵。
李令月不甘心,揪着衣带考虑了一会儿,才不甘不愿地点点头。
王府门前一阵喧闹,新郎李显和新妇赵观音共乘婚车,在夜色中回到英王府,路旁燃着数千支火把,火光摇曳,新妇发髻上的花钗珠玉亮如星辰。
裴英娘看到李旦下马,立刻迎上前,无奈她个子小,挤在人群当中,一眨眼就被小娘子们宽大繁复的纱衫襦裙淹没了。
她掀开几只挡在眼前的纱罗大袖子,奋力往前挤。爆竹声声,王府门前挤得水泄不通,费了半天劲儿,她才挪动两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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