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锦_玖拾陆【完结】(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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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筝顺着望过去,树下摆着张榻子,年迈的老人半阖着眼睛躺着,身上盖了薄毯,不晓得是睡着还是醒着。

  她走上前,在榻子边蹲下来。

  听见响动,詹嬷嬷睁开了眼睛。

  “詹嬷嬷,萧家老太太让我来瞧瞧您。”谢筝柔声道。

  “萧家?老太太?”詹嬷嬷闻言,疑惑极了,还是妇人过来提醒了两句,她才想起来,“皇后娘娘的长姐?”

  谢筝颔首,道:“是的。”

  詹嬷嬷的眉头皱了起来,慢吞吞坐起了身,道:“你这小丫鬟真是不懂事,怎么能叫萧大太太为老太太?

  我听过就算了,你再稀里糊涂的,下回要挨嘴巴了。

  你去回萧大太太的话,皇后娘娘这几日身子骨安康,圣上待娘娘亲厚敬重,叫大太太莫要牵挂。

  等宫里庆了皇太后生辰,娘娘再请大太太进宫说话。”

  谢筝起初听得愣怔,后来就慢慢明白过来了。

  这就是妇人说的“时而糊涂、时而清楚”吧。

  詹嬷嬷的记忆出现的偏差,她如今还当自己在宫里当差,皇太后和先皇后都还在。

  与老人家不好争辩,谢筝自是全部应下,听詹嬷嬷又说道了两句,遗憾得起身告辞。

  “不对!”詹嬷嬷沉声道,“你这个规矩不对!我再教你一遍,再做错了,自己领罚去!”

  说罢,詹嬷嬷恭谨施了一礼,催着谢筝又做了一遍。

  宫中规矩多,礼数也比寻常官宦人家复杂,谢筝依样画葫芦学,动作难免别扭。

  陆毓衍看了两眼,眼底笑意盈盈。

  这些只怕是宫里的老规矩了,在他的印象里,如今陆培静身边的宫女嬷嬷们,似乎都没有如此标准严苛。

  直到詹嬷嬷认可了谢筝的动作,这才许她退下。

  妇人送他们出来,讪讪道:“姑娘还请见谅,姆妈时常糊涂。”

  “不是也有清醒时吗?”谢筝问道。

  妇人苦笑:“说不准,一旬里有三四天清楚些。”

  谢筝松了一口气。

  他们不急着离开旧都,这几日走得勤些,总会遇见詹嬷嬷清楚的时候的。

  回到驿馆时,松烟正抱着水壶大口喝水,见谢筝打量他,他赶紧把水壶放下,摸了摸鼻尖,道:“跑遍了城内大小医馆,只要是卖砒霜的,都说没有卖给过石瑞。”

  松烟一面说,一面掏出一叠纸张:“奴才把这几个月,砒霜的买卖都抄下来了。”

  砒霜这东西,平时买卖不多,饶是松烟抄了满城的医馆,几个月的往来,也就这么一叠纸。

  只看名姓,也看不出花样来。

  陆毓衍把纸张收好,偏过头问谢筝:“石瑞自尽,昨日写下来的案卷里,最近的意外案子是哪一桩?”

  第一百四十七章 婆媳

  谢筝想了想,道:“陈寡妇上香,失足摔下石阶。”

  今年的六月十九,观音大士成道日。

  旧都城里城外,寺庙庵堂极多,主供奉观音大士的是城外山上的慈惠庙,平日里香火就旺盛,在六月十九这样的日子里,越发是人山人海。

  为了心诚,不少善男信女都是三步一跪五步一拜上山的,陈寡妇今年四十过半,算不上年轻,体力不支失足摔下,也不奇怪。

  依照案卷上说,当日香客不少,都是各自拜各自的,起先谁也没留心,突然就听见哎呀一声,陈寡妇从石阶上滚了下去。

  百来级台阶,当场就没气了。

  “看起来的确是意外。”谢筝道。

  陆毓衍抿唇,挑眉道:“若真是意外,金同知为何收起来?”

  理是这么个理,却是不知,谁与陈寡妇有如此深仇大恨,要暗悄悄把她推下山去。

  谢筝与陆毓衍去了陈寡妇的家。

  陈家住在城南一处小胡同里,家境并不富裕。

  陈寡妇的儿媳坐在院子里洗衣服,听闻了他们的来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人都没了,还有什么好问的?”陈家儿媳的双手用力绞gān了一件内衬,站起身来甩了甩,水珠溅在谢筝的衣服上,她却浑然不觉,“我婆婆那人呐,左邻右舍,哪个说她一句好的?

  可不说好,也不至于有人容不下她了,又不吃别人家米,谁会恨不能让她死啊。说到底,就是年纪大了腿脚不经用,滚下石阶了。

  这案子不早就结了吗?人都在土里埋了好几个月了,还折腾什么!”

  陈寡妇的儿子不在家,陈家儿媳一副不肯多言的态度,陆毓衍和谢筝便告辞离开。

  两人也没急着走,正打算向左右邻居打听,就见斜对着的木门开着,里头一个老妪悄悄朝两人招了招手。

  谢筝与陆毓衍jiāo换了个眼神,进了那院子,老妪张望了两眼,把门关上了。

  “打听那陈寡妇的事儿?”老妪问了声,见谢筝颔首,她冷笑了声,“不就是有人容不下她嘛!不吃别人家的米,但吃陈家的米呐!”

  谢筝一听这话,心里咯噔,老妪的意思是,陈寡妇与儿子、儿媳有矛盾,家里内斗?

  老妪招呼了谢筝与陆毓衍坐下:“哎,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们家跟陈家在这条胡同里住了都有几十年了。

  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陈寡妇的男人也是,他是做瓦匠的,做工时从屋顶上摔下来,脑袋磕在石头上。

  那时候陈寡妇还年轻,儿子也就四五岁,嗷嗷哭了好几天,听得可真心酸。

  好不容易拉扯打了儿子,给讨了个媳妇回来。

  喏,你们也瞧见了,根本不是个省油的灯,整日里说道来说道去。

  陈寡妇那脾气急,婆媳两人整日里叮铃哐啷的,闹得不可开jiāo。

  儿子起先还两边劝,眼看着劝不住,就不管了。

  那段时日,陈寡妇心里烦闷,左右邻居都有争执。

  哪曾想,她去上香,结果没了,哎……

  好了,婆媳总算是不用争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再争也没用,老娘能争得过媳妇?”

  婆媳不睦,这不是什么稀罕事qíng了,旁人谁也说不上对错。

  谢筝思忖了番,道:“她们关系是不好,但她也不至于对婆母动手吧,都说陈寡妇是失足……”

  老妪嘿嘿笑了笑:“不孝哦!

  陈寡妇的腿脚跟老婆子比,半斤八两。

  可怜哦!

  哎,这事儿也怪我,她因着儿媳不好,苦闷极了,是我跟她说的,她儿媳就是闲得慌,才天天跟她别苗头,等大肚子生个儿子下来,管儿子还来不及,就不会与她争执了。

  她媳妇两年了,肚子没半点动静,陈寡妇也想抱孙子,正好快到六月十九了,就说去慈惠庙拜一拜。

  那天他们三个是一道出门去的,我当是她儿子不放心老娘,陪着上山了。

  等出了事儿才晓得,陈寡妇是跪拜上山的,我要是早晓得她有这心思,我肯定拦着她,大把年纪了,怎么吃得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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