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那儿子压根没管过老娘,这不是等着他老娘摔下来吗?这回不出事,下回也会出事的。
你们是不知道,陈寡妇摔下来,衙门里找她儿子、儿媳去认,结果这两口子不知道哪儿逍遥去了,到天黑了都没见人。
还是我儿子去认的,你们说作孽不作孽!”
谢筝讪讪笑了笑。
老妪喝了两口水,又道:“陈寡妇不容易,我看着她这十多年辛辛苦苦撑下来。
年轻时,也有改嫁的机会,她怕儿子受罪,坚决没答应。
就靠去成衣铺子收些边角料子,做些布老虎、绢花之类的小玩意,大街小巷去叫卖。
好不容易拉扯大了儿子,娶了儿媳,为了补贴家用,依旧在街头摆个小摊。
最后却落得这么个结局,心酸哦!
也难怪她,那段时日要死要活的,换作是我,儿子儿媳不孝,我也不活了。”
谢筝认真听老妪说话,听到这一句,猛得瞪大了眼睛,一个念头闪过:“您是说,那陈寡妇原本不想活了?”
“可不是!每次跟她儿媳闹完就哭,说过不下去了,有一回我去街上看见她摆摊,拉着个过路人也在说日子艰难,不想活了。”老妪苦笑,“她可不是说的气话,去年有一天,那两婆媳吵翻了天,她提着刀子挥,也不晓得是想砍儿媳还是要砍自个儿,还是我儿子好说歹说劝住的。
前阵子想通了,想求求菩萨添个孙儿,哪里晓得,哎……”
又听老妪絮絮说了些陈家事qíng,谢筝与陆毓衍才告辞。
“辛苦您跟我们说这么多,”谢筝掏了几个铜板,塞给老妪,“我瞧您院子里晒着小儿围兜,这些铜板给他买糖吃。”
老妪推了两回,还是收下了:“瞧你客气的,本就是我闲着没事儿,一肚子话想跟人说道说道。陈寡妇没了,这些话,我都不知道说给谁听。”
陆毓衍敛眉,询问道:“您是说,陈寡妇没了之后,衙门里没来跟你们打听过?”
“没有,”老妪摆了摆手,“让我儿子认完了,等她儿子后来又去认了,说是失足摔死的,让他直接领回来埋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怪异
谢筝跟着陆毓衍出了胡同。
陆毓衍哼笑着道:“晓得陈如师不喜麻烦,办案糊涂,倒是没想到,是这么的不喜麻烦。”
谢筝亦是连连摇头。
要她说,陈如师坐在府衙书房里,查案子也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儿,跑腿的都是底下衙役捕快,写案卷的有主簿先生,他到底有什么麻烦的?
陈寡妇失足,从明面上看,的确清清楚楚,但府衙做事素来有章程有规矩,陈如师却压根没有让衙役来找左右邻居问话。
意外,可以如此偷懒,可其他案子呢?
陈如师这么办案,不出岔子才奇怪了。
而恰恰,这个失足意外,在谢筝看来,也有些怪异了。
“陈寡妇、石瑞,以及昨日落水而亡的单老七,分开来看,除了石瑞的砒霜来源外,似乎并无可疑之处,但……”谢筝思忖着,道,“但这些人,都有过一段时间的轻生念头。”
陈寡妇的辛苦和不满,整条胡同都知道,照老妪的说法,她还跟小摊上的买家们提及过;
石瑞屡考屡不中,他的郁闷,府学里也有不少人知道;
至于单老七,从乐善好施的七老爷一夕之间家破人亡,整日醉醺醺要死要活的,更是满城都知道的。
而他们最终都死了,两起意外,一起服毒。
陆毓衍顿了脚步,他也察觉到了这一点,道:“还有几起也是城南附近的,都去问问。”
城南附近的还有四起。
一个悬梁,一个拿刀刺了胸口,这两人案卷上都记了,因着家中琐事、生意败落,早就有了自尽的想法。
另两人皆是失足磕到了脑袋。
陆毓衍和谢筝一一去问了,如他们所料,这两人亦是寻死觅活了一段时日的。
明明日头还挂在天上,谢筝却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一两起还能当是巧合……”谢筝喃喃道。
街上人来人往的,陆毓衍不好安抚她,只能轻声道:“余下的,我让竹雾去打听,我们先回驿馆理一理。”
谢筝颔首应了,问街边铺子借了纸笔,把几家的住址写给了竹雾。
回到驿馆里,陆毓衍煮了一壶茶。
茶香清雅,他给谢筝添了一盏:“茶叶是母亲送来的,你尝尝。”
谢筝端起来抿了抿,热腾腾的,唇齿留香,暖人心肺,一盏饮完,整个人都舒坦了许多。
“很香。”谢筝莞尔。
陆毓衍眉宇舒展,细长的手指摆弄茶具:“父亲喜欢碧螺chūn,母亲那里备了些苏州府送来的好茶,让我们回京时带回去;母亲喜欢饮六安瓜片……”
说是回来理案子的,陆毓衍却对案子只字不提,只与谢筝说茶。
谢筝对茶不及对吃食挑剔,反倒是会因着点心菜品不同,而选择不同的茶。
说了会儿,想到那些可口点心,谢筝不禁馋得慌。
正好竹雾回来了,才算把话题止住了。
竹雾的面色并不好看,他恭谨道:“如爷与姑娘想的,府衙与夫子庙附近的几桩意外,遇难的人在生前都想过轻生。
谢筝与陆毓衍四目相对,心扑通直跳。
这些案子,委实太过巧合了,一两桩也就罢了,偏偏每一桩都是。
仿佛是有一双手,把这些想要轻生的人,一个个抹去。
谢筝的手搓了搓胳膊,下一刻,就被陆毓衍握住了手。
温热从掌心一点点穿过来,陆毓衍扣着谢筝的十指,道:“如果真的有一个人,在背后下手,那他深知陈如师的xing格。”
若是心思缜密些的官员,最初也许会被糊弄过去,可这么多桩意外、自尽下来,肯定会起疑的。
也只有陈如师,万事不管,只求太平。
“也许就是陈如师?”谢筝说完,顿了顿,自己又摇了摇头。
陈如师那个人,会做这些麻烦事儿?
陆毓衍抽出桌上那几张谢筝手写的案卷,道:“不管陈如师是否下了手,有一个人肯定脱不了gān系。”
谢筝了然:“金同知。”
金仁生没有把案卷拿出来,是他知道,这些案子是有问题的。
也许他参与其中,也许是他整理案卷时看出了端倪,但他并不愿意这些曝光。
“打算怎么办?”谢筝问道。
除了单老七落水,其他案子,最久的快两年了,最短的也都有一个月,被定成了意外、自尽,想要靠证据之类的找出真凶,根本是痴人说梦。
就算是单老七,喝得酩酊大醉的,又是夜里,意外还是叫人推下水的,又有谁能说得清?
陆毓衍沉思着,漆黑的眸子平静,深不见底,窥不得其中qíng绪,良久,若有似无的笑意从眼底一闪而过,他漫不经心道:“去问问陈如师,看他如何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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