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锦_玖拾陆【完结】(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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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竟,谢家案子是他陈如师结的。

  审李三道之前,先把应天府这些案子了结了,在陆毓衍跟前卖个好,也省得盯着他们不放。

  陈如师按了按发胀的眉心,这几日真是太糟心了,连吃酒都不香了。

  等把陆毓衍送出了应天府,他一定要来几坛上好的女儿红润一润嗓子。

  陆毓衍到了府衙外头,一下马车,韩德就让人抬了把软榻,将陆毓衍挪到了后衙书房里。

  陈如师与他见了礼,道:“金同知是官身,没有人赃俱获,证据确凿,不好升堂问话。”

  陆毓衍颔首:“就在这里问吧。”

  陈如师让人去把金仁生带来。

  说是扣下了,也不至于真把人扔到大牢里去,就把他关在隔壁屋子里,叫他自个儿好好想想明白。

  金仁生进来了,面色有些发白,jīng神比前日差了许多。

  陈如师示意他坐下,道:“那些案子,你完全有时间动手,关了你一个多时辰了,想出什么说辞了没有?”

  金仁生很是平静,道:“yù加之罪何患无辞,时间上不过是巧合罢了。”

  “嘿!”陈如师笑了起来,“同僚一场,我也不想拿手段对付你,我们有一说一。

  中元时,在六合县安华堂买砒霜的是令千金吧?需要我把店家请来认认吗?

  四年前保德庵大火,你自己查验后写的案卷,事关你妻儿,上头的每一个字,你应当都记得。

  当夜在保德庵里借宿的女眷,主子丫鬟婆子,各家一道总共十七人,庵堂里的师父共八人。

  活下来十四个,另寻到尸首十具,因着损毁厉害,只靠活着的人的记忆,依着遇难时所处的位置,辨认了四个人,剩下的六人在相邻的两个屋子里,火是从其中一间屋子里起的,她们一并遇难,只晓得大致是谁家的,各自是谁,根本分不出了。

  这里头少了一人,怎么都寻不到,因着名字对不上,也不晓得少的是借宿的女眷还是庵堂的师父。

  金同知,你与我们说说,这个人去哪里了吧?”

  提及保德庵,金仁生的双唇抿得紧紧的,眼底里流露出无法掩饰的悲伤和痛苦,还有些许恨意。

  他沉默了许久,这才缓缓道:“的确是少了一人,当时官府也寻过,但对不上,始终不晓得少了谁。

  保德庵的师父说,那段时间,庵堂里有几只耗子,她们也在想着是不是养只猫儿,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夜深人静,烧起来之后就……”

  陈如师敲着桌面,道:“当时就没查过,是否是人为纵火?”

  金仁生的身子一僵,深吸了一口气,道:“查了,并无发现。”

  陈如师叹息一声,盯着金仁生的眼睛,道:“旧都城中乌孟丛乌员外的第五房妾室。”

  金仁生的眸子骤然一紧,几乎跳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陈如师:“你……”

  陈如师摇了摇头。

  明明一切如他所料,他却没有半点喜悦,反倒是无奈和可惜。

  谢筝亦是惊讶,仔细一想,倒也明白过来了。

  乌孟丛的第五房妾室梁氏是旧都城这一连串案子之中,最先发生的那一起,她是城外村子里出身,回娘家小住时,家中起火,意外烧死的。

  所有案子里,唯有这一桩与火有关。

  第一百五十九章 惩罚

  被陈如师说中了,金仁生的面色yīn沉,他缓缓地重新坐回去,双手撑着膝盖,捂着脸,痛苦极了。

  韩德目瞪口呆,他一直不能相信金仁生会犯案,只要金仁生不亲口认下,他便不信。

  可现在,韩德想,哪怕金仁生一个字都不说,他心底也有答案了。

  他拍了拍金仁生的肩膀,道:“金大人,都说出来吧,硬顶着也无用。”

  金仁生从双手间抬起了头,目光混沌茫然,眼眶通红一片,嘴唇嗫嗫,终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陈如师没有催他,起身取了一册案卷,递给了陆毓衍。

  陆毓衍翻开细细看了。

  主簿记载清清楚楚,无论是当时幸存的、遇害的,名字一一都在,哪怕是分辨不清的,也都留了下来。

  其中有这么三个人。

  清河庄梁夫人,以及她的丫鬟、婆子。

  陈如师解释了一句:“我打听过,清河庄是乌孟丛老娘的陪嫁庄子。”

  闻言,金仁生似笑非笑。

  “陈大人,”金仁生的声音沙哑,“我在你手下两年,竟然不知你在刑狱上能如此敏锐。”

  陈如师的嘴角抽了抽,这话听着是赞,实则是贬,叫他极不舒服。

  别说是刑狱了,但凡是官场上的风chuī糙动,陈如师自问都极其敏锐,若不然,他怎么能在毫无背景的状况下,三十四五就坐稳了应天知府的位置,还一坐坐到了不惑之年?

  一着不慎,他早就被人拖下水了。

  刑狱上的事qíng,他只是不管,又不是不懂。

  却没想到,他这只老虎闭着眼睛打盹,底下各个把他当猫儿看。

  这到底是他笨,还是底下人蠢?

  要不是陆毓衍在座,陈如师只怕要直接骂回去,他敏锐了几十年,这回厉害了,许是要被底下这一个个给坑得丢了乌纱帽了。

  “过奖、过奖!”陈如师咬牙切齿道。

  金仁生无意与陈如师打口头官司,道:“大人说得不错,这些自尽、意外的案子,都是我做的。保德庵的大火,也的确与那梁氏有关。”

  提及梁氏,金仁生稍稍平缓了的语气又急切起来。

  这是他心中的伤口,当日大火不仅烧死了金夫人,在金姑娘的脸上留下了一辈子的伤痕,也在金仁生的心中烧出了无法抹去的创伤。

  作为知县,金仁生彻查了那场大火,除了现场少了个不知身份的人,再查不出其他状况了。

  没有纵火的证据,案子只能就此了结。

  金仁生父女再痛苦,也只能认了这场意外。

  直到他升任应天府同知,离开了六合县,举家搬入了旧都。

  两年前,旧都附近水系清淤,这些事关百姓生计的事儿,陈如师最是看重,底下官员没一个能躲懒的,日日都要轮着去盯着。

  金仁生当值那日,进了河边村子里歇脚,正好碰上梁氏回娘家。

  梁氏做了乌员外的小妾,吃穿用度自然与村姑不同,穿金戴银的,引得好些相熟的妇人眼红,围着她说话。

  那梁氏炫耀了一番,话音一转,又说深宅里面一样有糟心的事儿,别看她如今吃香的喝辣的,从前也闹心得不想活了。

  妇人们赔笑着,谁也没把这话当真。

  不愁吃不愁穿,还有人伺候,这日子舒坦,谁会不想活呢。

  梁氏见她们不信,忙道:“我曾真想一死了之,乌家那老虔婆,变着法子折腾我,还把我赶去六合县的庄子上,我在那里受了大半年的罪,去上香时真是不想活了,可等那大火烧起来,我一想到父母兄弟,就不敢死了,连夜跑回了旧都,给我们老爷说了好些好话,这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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