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锦_玖拾陆【完结】(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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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妇们一阵哄笑,有人问道:“也亏得你是大脚才能从六合跑回来,那大火怎么样了?”

  梁氏似是不喜旁人说她脚大,啐了一口,道:“一个破庵堂罢了,谁知道呢。”

  金仁生在一旁听了个全,心跳一下比一下快,他不用去问梁氏,也知道她嘴里的“破庵堂”是保德庵。

  他治理六合县整整六年,起火的庵堂也就这么一处,当时宿在庵堂里的正好有一位“梁夫人”,而她又提起了乌家……

  当时,六合衙门也与乌家报信,让他们来认一认梁夫人。

  乌家却说,不过是个打发去了庄子上的妾室,既然已经没了,也就无需认了。

  金仁生一直没想到,那个梁氏还活着,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我直到那时候才知道,原来那场火真的不是意外,消失的那个人是真凶!”金仁生的声音颤着,双手紧紧攥成拳,“就因为她不想活了要自尽,就烧了庵堂,她不想死了一走了之,却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多么可笑!她就该去死,她不该活着!她还有什么资格活着!”

  金仁生的眼泪落了下来,苦涩极了。

  他到现在,一闭上眼睛,都是惨死的妻子,面目全非的女儿。

  韩德摇了摇头,道:“你该将她抓起来,而不是……”

  “只要她有一丁点愧疚,我都不会杀了她,可她没有,”金仁生打断了韩德的话,“她一点点都没有……所以我烧死了她,她当时不是想纵火自焚吗?我不过是让她如愿罢了。”

  韩德呼吸一窒,扣着金仁生的肩膀:“那砒霜是……”

  “我诓了姐儿去买的。”金仁生答道。

  陈如师握着茶盏,道:“那其他人呢?你为何谋他们xing命?”

  “其他人?”金仁生的笑容有些诡异,“他们不也想死吗?就因为是自己的xing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是在惩罚他们,我是在让他们知道,死一点都不难。我来送他们上路,好过他们到死的时候,都在牵连别人。连自尽都要牵连上那么多无辜的人,他们还有什么用!我,没有做错什么。”

  陈如师显得很平静,道:“杀人偿命,你身为朝廷官员,却知法犯法,该判什么罪,想来你也清楚。是非对错,你不用问我,我也不会与你争辩,我心中的尺子与你不同,你认为你错或是没有错,案子都是一样判的。”

  第一百六十章 灭口

  金仁生被带了下去,陈如师与陆毓衍道:“案子后续还要整理,我先失陪了。”

  陆毓衍颔首:“辛苦陈大人了。”

  谢筝看着陈如师离开的背影,低声道:“倒是没看出来,这个甩手掌柜般的陈大人,竟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陆毓衍哼笑:“他心里可明白着呢。我记得,他师从郭安郭先生?”

  “是,他是衡州府出身,入了岳麓书院,跟着郭先生念书,永正八年的进士,一路外放做官,直到……”谢筝说到一半就顿住了,倒吸了口凉气,有些迟疑,“绍方庭绍侍郎亦是出自衡州府,永正八年的进士,他们两个会不会认得?”

  同科进士,又是同乡,在京中相遇,总会比其他人更添几分亲近感。

  陈如师和绍方庭即便认得,也并不出人意料。

  “绍侍郎在被柳大儒收作弟子之前,他的先生是……”陆毓衍拧眉想了想,道,“似是衡州儒生郑敬致?”

  谢筝曾仔细看过绍方庭的生平,道:“是郑儒生。”

  至于陈如师在跟随郭安先生之前,受了谁的指点,谢筝与陆毓衍就不清楚了。

  “晚些问问他。”陆毓衍道。

  两人的这一番jiāo谈,陈如师自是不知。

  他背手站在牢房外,让人脱去了金仁生的官服,换上囚衣。

  金仁生并没有挣扎,他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反倒是府衙里的其他官员和衙役又惊又恐,有胆大的凑过来问了一句。

  陈如师憋着一肚子气,压根懒得解释,把后续jiāo给了韩德,自个儿走回大堂里,坐在大案后,闭目养神。

  这一连串的案子,看似了结,但应天府出了个接连杀害无数人命、且几乎蒙混过关了的同知,陈如师御下不严的罪名已然是坐实了。

  他摸着座椅扶手,冷冷笑了笑。

  想他纵横官场二十余年,自问做事四平八稳,功绩不一定多,但过错还是很少的,哪里想到,这一回,叫金仁生和李三道坑了个底朝天!

  这应天知府的位置怕是悬了。

  陈如师闭着眼睛琢磨着要如何让陆毓衍高抬贵手,还没想明白,就听得一阵凌乱脚步声,睁开眼睛,韩德惨白的一张脸出现在了跟前。

  “大、大人……”韩德喘着气,说话直哆嗦。

  “停!”陈如师赶忙止住了他的话,“我一看到你这个样子,就知道肯定没好事!你等等、先等等,让我先吸口气。”

  韩德硬着头皮,想挤出笑容来,却偏偏比哭还难看:“大人,等不等都一样……”

  “呸!”陈如师做了几个深呼吸,“行了,说吧,我听着。”

  韩德忙道:“去镇江府的人手回来了,李三道他……”

  陈如师一怔,下意识接了一句:“他跑了?”

  韩德把脑袋摇成了拨làng鼓:“他、他死了!他跟他婆娘、儿子,三个人都死了!”

  陈如师猛得站起来,脚下发虚,又一屁股摔坐了回去。

  平日里觉得舒服又安逸的知府大椅,此刻就像是多了一层针毡,扎得他头皮发麻。

  “都死了?”陈如师咬牙切齿,脑海有一瞬空白,连骂人都不知道怎么骂了,半晌,怒极反笑,道,“这一个个不把我坑死了就不罢手了!说说,怎么死的?”

  韩德亦是yù哭无泪,陆毓衍那儿还等着拿李三道出气呢,现在李三道死了,倒霉的岂不是成了他们应天衙门了?

  他就是个同知,底下有通判、经历可以chuī胡子瞪眼,上头有知府扛着,天塌下来先砸的也不是他,中庸又四平八稳,怎么突然之间,倒霉事儿一连串的,谁都躲不开了。

  “我们派去镇江请李三道的衙役在半途上遇见了镇江府来报信的,说是服毒自尽的,天亮时发现,就赶紧往旧都来报了,那李三道还留下了一封遗书,大人请看,就是这一封。”韩德说完,掏出一封信来。

  陈如师一把抽过来,打开一般,上头的内容把他气笑了。

  李三道说,他贪墨银子,叫谢慕锦发现了。

  谢慕锦劝他投案自首,李三道不肯,也不愿丢了官帽,就在七夕时放火烧了府衙后院,诬陷谢慕锦的女儿谢筝与qíng郎殉qíng,害死父母。

  原本案子结了,没想到陆毓衍巡按应天、镇江、太平三府。

  李三道知道陆毓衍是来者不善,便使人紧紧盯着他,想趁机先下手为qiá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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