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锦_玖拾陆【完结】(1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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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说了!”乌闵行大叫起来,他双手撑着地面,整个人抖成了筛子,“不要说了……是我,都是我……”

  陆毓衍抿唇,抬眸看向谢筝,见谢筝一副五味杂陈的样子看着他,他不禁唇角微微扬了起来。

  谢筝当真心qíng复杂。

  镇江城里那案子,遇害的少年身份不明,只猜到那宅子是闻氏所居,谢筝几乎都要说服自己,把父亲留下来的最后一桩案子暂且放下,莫要再大海捞针了。

  只是,没有想到,陆毓衍“坑蒙拐骗”的,把凶手给诈了出来。

  在闻氏屋子里,谢筝与闻氏到底说了些什么,只有她们两个才知道。

  有没有提及过镇江宅子,也全凭陆毓衍的一张嘴。

  若是平静时,乌闵行未必会上钩,偏偏他刚叫他老子坑了,对乌家上下都存了不信任,旁人说什么,他都会多想。

  一多想,就越发分辨不清了。

  谢筝挑眉,什么过目不忘的捕快,全是信口雌huáng,正好骗乌闵行。

  乌闵行痛哭流涕,结结巴巴说着他做过的恶事。

  他偶遇了单姑娘,看中人家美貌,可单姑娘不理他,他得知单家住处,却错把单公子掳了。

  乌闵行男女不忌,将错就错,成了歹事,至于单公子归家之后是出了什么状况,他全然没关心过,直到单家倒了,单老七流落街头时,他才听人说,那个大善人七老爷,家都败了。

  可这与他何gān?单姑娘的马车落入山崖,又不是他乌闵行推下去的,单家要死要活的,怪得了谁?

  一转头,他就把单家事qíng忘在了脑后,就跟当日他害了单公子之后一样。

  闻氏在镇江有宅子,这事儿是他前几年晓得的。

  这一年间,被乌孟丛管得紧,他想在旧都置宅子养心头好是不行了的,便琢磨着养去镇江。

  两地不远,快马加鞭,清晨出门,夜里还能回到旧都,不用怕叫乌孟丛知道。

  六月末时,乌闵行去镇江看那宅子。

  到底是空置了十几年了,哪怕是隔一两年有人打扫,依旧破败,透着酸腐气息。

  乌闵行嫌弃极了,可想到这儿不用多花银子,从花销上都安全些,便想回头来收拾收拾。

  他在街口遇上了那位少年,那般jīng致漂亮,有那么一瞬,他甚至以为那是个姑娘家。

  这种是合乌闵行心意了。

  他佯装问路,上前与少年搭话。

  那少年笑容灿然,声音清亮,说他也是外乡人,是来镇江寻亲的。

  乌闵行顺着少年的话,亦是自称寻亲,又邀少年一道用晚饭,趁机下了蒙汗药。

  大雨磅礴,在那脏兮兮的,乌闵行嫌弃的院子里,他把少年扔在了罗汉chuáng上。

  雨声雷声,漆黑的屋子里只落下闪电的那一瞬亮如白昼,呼吸之间的酸腐味道竟然变得好闻起来,乌闵行太喜欢那样的滋味了,三魂七魄都像是在颤抖、在起舞。

  什么千工拔步chuáng,什么鸳鸯锦被,都比不过这黑乎乎又满是灰尘的罗汉chuáng。

  在少年隐约醒过来的过来,乌闵行把他丢下了井。

  “为什么?”韩德忍不住问了一声,他简直难以置信,眼前的少年怎么能这般歹毒,已经得逞了,做什么非要夺了人家xing命?

  乌闵行哼笑一声,道:“总是要死的,与其跟单家那小子一样,拖着病体苦熬数日,一脸病容毁了容貌,还不如漂漂亮亮去死。”

  这是什么歪理?

  韩德一口气憋在嗓子眼里。

  “漂漂亮亮死?”谢筝摇了摇头,沉声道,“他被发现的时候,已经过去四五天了,日头高照,散发着臭味,邻居寻着味道找到了他,你知道在水里泡了五天之后,一个人会变成什么样子吗?”

  听到臭味时,乌闵行的眉头皱了起来,看着谢筝,一脸不悦。

  谢筝又继续道:“淹死的人,双手双脚向前,两手自然拳曲,腹有水涨,井口小,他在水中挣扎时,会有擦伤和血污,但他在水里待了太久了,整个人都发胀了,井口险些容不下他。

  他身上的皮肤剥落,露出里头腐烂的血管,他的脸五官都变形了,没有人知道他原本长什么模样。

  若不是邻居有人见过他,认得他身上那松松垮垮裹着的衣服,谁晓得他曾经是那样的漂亮。

  你窥视他容貌,却让他最后露在人前的时候,是那样一副模样。”

  乌闵行颓然坐在地上,脑海里面,反复出现着雨水、深井,以及少年的样子,谢筝的那些描述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什么发胀,什么血管,什么剥落,他仿佛是亲眼看见了一般。

  双手捂住了嘴巴,他猛得gān呕起来。

  谢筝捏着指尖,道:“你,是最丑陋的那一个!”

  第一百八十章 良善

  案qíng的细节,一一jiāo代清楚。

  乌闵行被押入了大牢,陈如师搓了搓手,吩咐韩德道:“使人去镇江府跟唐大人说一声。”

  无论是一年前单家的事儿,还是镇江的这案子,虽然是借了应天府的大堂审问,又借了府衙人手围乌家,反正与他陈如师gān系不大。

  写案卷,定判罚,全是陆毓衍的事qíng。

  陈如师cha不上手,也压根不想cha手。

  他只是皮笑ròu不笑地看着乌孟丛,道:“乌员外,一个单公子,还能说令郎是一时起了歹心,单家人的死,也不能qiáng按在令郎头上,可这镇江的案子,是真的没法说了。

  又是行bào,又推人下井,哎……

  等案qíng往外头一传,你们乌家这些年的名声,可就……”

  乌孟丛的脸色都青了。

  他本以为就单家那一桩,哪知道人到了应天府,还有后头这半截。

  两桩事qíng摆在一块,又是亲手杀了人了,这让旧都城里都晓得了,他这么多年的心血,当真付诸东流。

  他舔着脸来与那些世家子弟相熟,乌家名声坏了,人家以后看见他,肯定是绕道走了。

  乌孟丛悔得不行,可再悔,又有什么办法呢?

  哪怕他一早就知道了镇江事qíng,他也只能把乌闵行送到衙门里来。

  乌家没有第二条路。

  怪只怪,养出这么一个混账东西来。

  乌孟丛的手撑着椅背,缓缓坐下,面如死灰,他想,他不知道乌家以后的路要怎么走下去了。

  缓缓的,他抬起头看着陆毓衍。

  年轻的巡按御史背手站着,他的脸上不带笑容,显得清冷,只那双桃花眼,稍稍添了些暖意。

  可那种的暖意,没有丝毫落在乌孟丛身上,乌孟丛反倒是入坠冰窖一般。

  张了张嘴,他想问陆毓衍,是不是乌闵行伏法了,闻氏的过去就能掩下不提了,乌家不想陪了夫人又折兵。

  乌孟丛直到最后,还是问不出口。

  他看不懂陆毓衍,哪怕此人比他年轻了这么多。

  他颓然瘫坐在椅子上,长长叹了一口气。

  谢筝跟着陆毓衍出了大堂,低声道:“竟然真叫你诈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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