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完全不出招,等着她落子的态度,实在让人不慡快。
可不慡快又能如何,受制于人的是她。
“我想要收拾的,就是那个老虔婆,她不好了,我就好了,”王氏哼笑了一声,“我就从头与你们说说。”
王氏、也就是宫女橙玉,她掉到长安公主身边时,公主差不多十岁。
长安公主的脾气算不上好,甚至是骄纵的,但也许是自矜身份,长安有什么xing子,都是冲着她的兄弟姐妹们去的,和寿阳公主也没少起冲突,但她轻易不为难身边做事的人。
谁做错的事qíng,自有管事嬷嬷们处置,长安并不cha手。
而长安公主身边,最受器重的就是梁嬷嬷。
梁嬷嬷在公主两三岁的时候就照顾着她,几年下来,威望颇高,便是韶华宫里的小宫女们见了梁嬷嬷,都少不得赔笑脸。
橙玉从前没少被梁嬷嬷收拾,哪怕是爬上来,成了长安公主身边的大宫女,她与梁嬷嬷的关系,也从未和善过。
“我原本以为,能在公主身边待十年、二十年的,”王氏顿了顿,眼底满满都是恨意,“是那个老虔婆,断了我的出路!”
长安公主在御书房里意外瞧见了林勉清的画作,一片芳心都舍了出去。
当时林勉清与房幼琳在合八字,圣上和淑妃娘娘见长安公主闹得厉害,还是做主让林勉清成了驸马,又在几个月后,下旨定了房幼琳的婚事。
长安公主满意了,一面等着公主府敕造完成,一面捣鼓起了裕成庄的事qíng。
梁嬷嬷将狄水杜介绍给了长安公主,公主再信任梁嬷嬷,也不会失了平衡,就想着要寻一人看着狄水杜,免得他中饱私囊。
“公主挑了我,”王氏咬着后槽牙,道,“就因为我和那老虔婆不和,我不会跟她走到一路上,更因为我的五官,我的鼻子嘴巴,老虔婆说我与房姑娘有七八分相像,这话公主听了,能不忌惮我吗?”
长安公主拆散了林勉清和房幼琳,又怎么会留一个容貌相像的宫女在身边,让林勉清时不时就想起来?
不能留在身边,又舍不得一个忠心的宫女,让她去盯着狄水杜,对公主来说,一石二鸟。
王氏啐了一口,道:“我是没有见过房姑娘,可宫里的老嬷嬷们说,我与房姑娘的五官压根没有半点相像!
房姑娘是一等一的可人儿,先皇后娘娘在的时候,都宝贝得不得了。
而我、我只是一个这么普通的人呐,我根本就不像……”
哪怕王氏自问不像房幼琳,哪怕长安公主认得房幼琳的容貌,公主的心里还是有那么一根刺。
如果能留在公主身边,大宫女的月俸,一年四季大小节庆的银子,各宫各院传话的赏钱,并在一块,也是不小的数目了。
虽然不能让家里人住大宅子,但吃穿好些,还是不愁的。
当年的王氏,想给家里人的也就是这么点吃穿用度的银子罢了。
离开了宫闱,成了狄水杜的妾室,虽说狄夫人完全不管家,大小事qíng都是王氏cao持,狄家的银子也由她cao持,但她也没有办法挪用。
狄水杜不是傻子,一颗明晃晃的钉子搁在他身边,他对王氏的防备极深。
王氏每个月能落到手里的银钱少了,能给家里的钱自然也少了,这叫她又急又气。
最初那两年,娘家人的日子还能过,乡下地方,原本也没有多少费钱的事儿,可四五年前,乡下大荒,就出事了。
王家因着王氏当宫女那几年的补贴,在那破地方也算是吃喝不愁的“有钱人”了,哪怕是后来几年惨了点,在别人眼里,也成了财不露白,故意哭穷。
毕竟,皇帝都用金扁担,公主的宫女,还能饿着家里人?
荒年一来,什么邻里、乡亲,都成了灾民。
饿肚子的人是不讲道理的,王家被抢被砸,要不是男人们拼了命,几个姑娘都险些叫人毁了。
老家住不得了,王家人背井离乡,进京投靠王氏。
王氏见了受难的家里人,心里跟刀割了一样。
好在几年在狄家的日子,狄水杜防她不像防贼一般了,听她哭家里辛苦,让她拿了些银子,先补贴了家用。
“靠这么些补贴,能有什么用处?”王氏咬牙切齿,道,“我算是看明白了,唯有捏在手里的钱,才是真真的。旁的,都是仰人鼻息。”
王氏花了不少心思,弄明白了梁嬷嬷与狄水杜的关系,也一点点摸到了裕成庄生意的边边角角。
“裕成庄有一套账册是在总号里的,那是明账,狄水杜的手不黑,因此都能做平,看起来gāngān净净的,”王氏道,“还有一套暗账,就收在他自个儿书房里,叫我翻出来了,我晓得狄水杜拿了钱庄多少银子。”
王氏挑拨了梁嬷嬷与狄水杜的关系。
“我问过狄水杜,掌着这么大的钱庄,就拿一点点银子,他就不累得慌?”王氏哼笑道,“我说老虔婆冷心冷肺,她连家里人都不顾及,难道往后还真的会顾着狄水杜?
狄水杜当时就不说话了。
我又跟他说,老虔婆在公主府里风光,但她的兄嫂一家还挤在那破旧小院里,日子过得可不舒坦,她那哥哥给她养儿子养了几十年,到头来什么好处都没捞到,也难怪她嫂子整日里骂天骂地,骂得恨不得没这门亲戚一样。
这个儿子的老子,不会是你狄水杜吧?”
第二百二十章 把握
墙角的炭盆烧得火热,噼噼啪啪作响。
王氏哈哈大笑着,她单手掩面,似乎是在擦拭笑出来的眼泪。
手指fèng之间,露出了王氏的眼睛,又迅速消失在掌心,王氏的笑声顿也没有顿。
她依旧笑着,但她的心qíng却沉重许多。
在她说出狄水杜与梁松的关系时,面前的陆毓衍和谢筝连眉头都没有皱,仿若这消息并不惊人,亦或是他们一早就知道了。
陆毓衍对梁嬷嬷身边事qíng的了解,超出了王氏的预料,可转念一想,王氏又觉得是在qíng理之中。
这样也好,陆毓衍越了解梁嬷嬷,对梁嬷嬷下手时也就越不会留qíng。
知己知彼,本就是兵家常识。
若陆毓衍是个对付不了梁嬷嬷的人,她才要反过来头痛不已。
王氏笑够了,揉着眼睛,道:“知道狄水杜是个什么反应吗?他当时的反应,我这辈子都记得。他啊,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浑身都在抖,好像是要问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事qíng一样。”
王氏知道了这个秘密,狄水杜就落于下风了。
“我也没让他做旁的,不过就是时不时告诉他,就老虔婆那脾气,他再不替儿子谋划谋划,往后儿子吃什么?”
一日两日、一个月两个月,狄水杜慢慢就听进去了。
梁家住的不好,手里也没什么银钱,梁松在梁家整日受气,梁嬷嬷那嫂子,嗓门比钟鼓还大,骂爹骂娘,梁松媳妇也死了,梁家那两口子没琢磨着再给续一房,梁嬷嬷这个当娘的,也没想起过这事儿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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