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狄水杜眼里,他这个当爹的,怎么会不心疼呢?
他连吃饭都不香了!
他住着银丰胡同的大宅子,掌着金银流通最频繁的裕成庄,吃穿用度都是好东西,可他的儿子,却过着苦日子。
狄水杜也是过过苦日子的,晓得那滋味,他怕梁嬷嬷真的跟王氏说得那样,不给梁松留好事儿,便自己cao持上了。
用裕成庄的钱,暗悄悄在凤阳府老家给梁松准备了些宅子、田地、庄子,怕叫梁嬷嬷那嫂子拿走,狄水杜自然没挂在梁松名下,就这么收拢了一大箱子的契书,由心腹帮着置办看管。
王氏彻底捏住了狄水杜的把柄了,好言好语,让狄水杜拿银钱与她,她就不去公主跟前告发。
狄水杜怎么敢让王氏去告发?便应了王氏,拿出银子来,给王家人置办。
动手脚的银子多了,账面也就不好做了,狄水杜再用心,那明账也无法瞒过认真、仔细的内行人。
“叫驸马爷看出来了。”王氏撇了撇嘴。
林勉清jīng通丹青,但在这些账册事物上,也颇有见解,他对账册的时候,没有囫囵吞枣,而是细致看了的,就察觉到一些不对劲。
“那天,夫人去庙里上香,我偷偷回了趟帽儿胡同,回到银丰胡同时,那老虔婆就来寻我了,”王氏道,“老虔婆听见了驸马与公主说事,驸马想把狄水杜换掉,老虔婆急了,就去质问了狄水杜,狄水杜那个软货,就说我知道梁松身份,他为了封我的口,才出银子的。
老虔婆那样子,恨不能把我撕了吃了,她说我的心太黑了,就算我想和狄水杜一道拿银子,也该收敛着点,细水长流,这下好了,叫驸马爷发现了。
驸马爷只当是狄水杜作怪,我这个眼线是被瞒在鼓里的,这叫老虔婆气得不行,偏她又没脸去公主跟前说我和狄水杜联手了,只能来骂我了。
她说,等狄水杜被换了,都是jī飞蛋打,谁也没好处了。
我当时也有些担忧,杀jī取卵,与我也不划算,只不过,谁也没想到,驸马爷坠马了,公主没有心思整理裕成庄,这事儿就耽搁下来了。”
王氏深吸了一口气,喝了点热水,润了润嗓子:“这一耽搁,一直耽搁到了狄水杜死了,我也不晓得梁松做什么要杀狄水杜,更不清楚他去哪里了。我只知道,老虔婆不会放过我。”
谢筝听完,转眸看向陆毓衍。
陆毓衍的唇角微微扬着,似笑非笑,他没有看向王氏,指腹摩挲的腰间的红玉。
谢筝看他这神色,就晓得他没有信王氏的话,当然,谢筝也是不信的。
“姨娘,”谢筝给王氏指了指那块红玉,“梁嬷嬷做什么不肯放过你?
若说是为了梁松的出身,姨娘要与梁嬷嬷鱼死网破,白天在公主府的时候,就已经告知公主了。
姨娘本就没打算说,梁嬷嬷又怎么会为此为难你呢?
在城外,姨娘说过的话,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王氏的眸子yīn沉yīn沉的。
她当然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陆毓衍盯着梁嬷嬷不放,为的不就是那块红玉吗?
只把梁松的身份说出来,份量是不够的,可她处于下风,也无法询问陆毓衍,到底对镇江的事qíng知道了多少。
谢筝直直看着王氏,沉声又道:“公主已经知道了姨娘背着她拿了银子,但公主只是训斥了你一通,并没有为难你。
姨娘手里捏着梁嬷嬷的把柄,却只能抛下京中这么多宅子,一家人急匆匆避出京城,是因为你没有把握。
你所捏着的把柄,即便想与梁嬷嬷鱼死网破,摊到公主跟前,公主会不会向着你,都不好断言吧?”
王氏的脸色白了白。
沉默良久,她才道:“毕竟,我也要顾忌公主的脸面。”
底下人胡作非为,哪怕公主浑然不知qíng,她的脸面也不好受。
王氏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她并不想让公主为难。
“可我现在想明白了,老虔婆从来没顾忌过公主,”王氏冷冷道,“我就是担心这个又顾虑那个,这才叫老虔婆bī到这个田地,她都不管了,我管什么?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跟她没完!
陆公子想知道的,我这里的确有答案。
烧死谢知府一家的大火,李三道一家的畏罪自尽,都是梁松做的,是梁嬷嬷让梁松下的手。
为的是灭口。
五年前,侍郎绍方庭杀妻案,真正杀死绍夫人的人,也是梁松!”
第二百二十一章 亲口
谢筝收在袖中的手,不自禁地,紧紧攥了起来。
这是今夜,王氏说的事qíng里,第一件谢筝和陆毓衍并不知qíng的事。
可再细细一想,又没有那么意外了。
绍侍郎蒙难,是为了漱芳的过去,为了齐妃娘娘的死因,而这也是谢慕锦一直想要查清楚的事。
漱芳作为知qíng的那个人,被灭口也是寻常的。
“梁松杀了绍夫人?为何?又是如何杀的?”陆毓衍看向王氏,问道。
王氏笑了笑:“陆公子猜呢?”
哪怕是处于下风,王氏也想占据些主动,就算只有一丝,因此她并没有急着往下说。
陆毓衍睨了她一眼,又把目光落回了红玉上,没有再与王氏说什么。
王氏故作镇定,却听见一旁的谢筝说了两个字。
“漱芳。”
话音一落,谢筝就瞧见王氏眼底闪过惊愕,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半晌,王氏苦笑:“知道漱芳,公子沿着这个线,查了还真不少。”
叹息一声,王氏整理着思绪,继续往下说。
“齐妃娘娘身边的宫女漱芳,我在宫里时就认得她,那年圣上南巡,齐妃、淑妃娘娘都随驾,公主留在京中,我自然也跟着留下了,后来,齐妃娘娘病故的消息就传了回来,”王氏一面回忆,一面道,“娘娘灵柩回京时,身边没有漱芳的踪影,各处都说她失踪了。
一个宫女不见了,也没人大张旗鼓的寻找,渐渐的,宫里都不记得有过这么一个人了。
那年,是我偶遇了漱芳,她去庙里上香,我去寻夫人。
她与我打了个照面,扭头就走,似乎是怕我认出来一样,可我这个给公主当眼线,成了狄水杜妾室的人,也没敢上前去认她。
我打听了,才晓得她当时是绍侍郎的妾室。
对了,是爱妾,同样是宫女,同样是做妾,她比我好像qiáng一些。
我那时候,把这个当一句笑话告诉了狄水杜,结果,一个多月之后,漱芳死了,死在绍侍郎妻子手中,很快,又有了绍侍郎为爱妾杀妻的案子。
彼时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后来才想明白过来,是我害死了漱芳,是我害死了她。
我若没有认出她来,没有让狄水杜把她的踪迹告诉那老虔婆,漱芳不会死的,也就不会有什么绍侍郎杀妻了。”
“漱芳与梁嬷嬷不合?”谢筝顺着问了一句。
王氏冷冷哼笑一声:“老虔婆在宫里那么多年,又有什么好人缘?漱芳与她不合,也不奇怪。也不知道漱芳捏了她什么把柄,时隔这么多年,老虔婆找到她的踪迹,还是想法子害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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