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锦_玖拾陆【完结】(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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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若是察觉到了谢筝的视线,他稍稍偏过头来,桃花眼低敛,眼底弥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瞬间将那堵墙打碎,添了几分温和与亲近。

  谢筝垂在身侧的手不由自主地攥了起来。

  冷风拂面,chuī散了脸颊上的温度,唯有额头依旧热得厉害,就好像那夜抵在额间的那只手依旧贴着一样。

  “怎么了?”陆毓衍问道。

  谢筝一怔,视线没有回避,脑海里混沌得厉害。

  这个时候,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案子摆在眼前,没有足够的时间和心qíng来仔细说镇江事qíng,单单一句“对不起”又苍白得厉害……

  见她迟疑,陆毓衍的视线往下移,落在了谢筝的鞋尖,道:“鞋子小了?”

  脚尖下意识动了动,谢筝摇头道:“正好的。”

  陆毓衍眼底的笑容清晰了许多,把话题又转回了案子上:“贾祯、易仕源、柳言翰,你觉得是哪一个?”

  哪一个先知道了诗词的来源?

  是贾祯说谎,还是易仕源或者柳言翰半醉半醒间把事qíng说破了?

  谢筝的心qíng平静了许多。

  她知道,陆毓衍看出了她摇摆起伏的心境,没有bī她,反而是寻了台阶与她,正如他那夜说的,什么时候谢筝想说了、能说了,再来说明,他就等着,只是等着而已。

  眼下是时机不对,但最迟、最迟等到这个案子结了,她要与他说明白。

  谢筝想好了,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只见过贾公子,对另两位公子的xingqíng全然不知,一时也无从判断。不过,我感觉贾公子说的是实qíng。”

  “为何?”陆毓衍问得随意,好像并不意外谢筝会如此推断。

  谢筝听出来了,不由莞尔:“他若要搅混水,该把昨日在场的人都拖下水,而不是将那四人排除出去。”

  “有理,”陆毓衍轻笑,见轿子来了,道,“不过都是推断,要知实qíng,问一问楚昱杰就知道了。”

  问楚昱杰?摆明了在掩饰内qíng的楚昱杰会说实话?

  谢筝疑惑,直到回到顺天府,在大牢里见到了楚昱杰,她才领会了陆毓衍的意思。

  大牢中的味道依旧难闻。

  楚昱杰抱膝坐在角落里,整个人看起来比之前更láng狈低落。

  陆毓衍唤他,道:“我去过紫云胡同了。”

  楚昱杰抬头看了过来,眼睛红:“阿渺还好吗?”

  “她很担心你,说你是落雨前到家的,与你说得一样”陆毓衍道。

  楚昱杰苦笑:“本就是实话。”

  陆毓衍又道:“我还问了贾祯,他很不安,因为他的一句话害你进了大牢……

  柳言翰很懊恼,说他昨夜若是没有急着走,而是把段立钧送回府中,也不会出这等事。

  对了,还有易仕源,他也很懊恼……”

  这番话陆毓衍说得很慢,每一个人之间停顿片刻。

  谢筝紧紧盯着楚昱杰,观察他的反应。

  听到贾祯的名字,楚昱杰很平静,神色里并没有多少怪罪的意思,柳言翰的话也只让他微微蹙了眉头,直到他听见易仕源的名字。

  抱着膝盖的手倏然收紧,指节突出,很快又平静下来。

  他的眼底有恼意一闪而过,若不是谢筝盯着他,许是就错过了。

  第五十八章 缄默

  “跟他们也没什么关系,只是我运气不好,正巧牵扯到了事qíng里,”楚昱杰抬手抹了一把脸,“昨夜我是吃多了酒,想抄个近路回家,才走了青石胡同,早知道会遇见段立钧,我就不从那儿过了。

  不与他打上一架,我的手不会被他抓伤,就不会坐在这儿。

  又或者,他不会在河边耽搁,早早回去,不至于丢了xing命。

  一诗罢了。

  陆兄,不是我仗着文采欺他,段立钧的才学,别说是在清闲居里念了我的一诗,便是十、二十,他难道就能金榜题名了?

  科举比的是考场文章,是殿试时的应答,不是那些诗作。

  我还不至于昏了头,要为了一诗捅他一刀。”

  楚昱杰说得很实在,但依旧是避重就轻,不肯吐露诗作落到段立钧手中的缘由。

  陆毓衍多少能揣度他的心思,敛眉道:“你是觉得,段立钧平日另有树敌,亦或是运气不好,他的死跟你的诗没有关系,因而不肯将诗作的事qíng说穿?

  等衙门里抓到了真凶,你就能从牢里出去,到了那时,那点儿芝麻绿豆一般的事儿也没人会来追问了。”

  楚昱杰的下颚绷得紧紧的,他什么话都没有说,但谢筝看得懂,他就是这般想的。

  耳边,她听见陆毓衍低低的嗤笑声,伴着笑声,陆毓衍转身就走,行了两步,却还是顿住了脚步。

  回到牢房前,陆毓衍背着手望着楚昱杰,声音沉沉:“郑博士早上来过衙门,特地叮嘱我关照你。

  段立钧和你都是考生,科考有科考的规矩,依着旧例,放榜最晚拖到下月初,满打满算都没有半个月。

  衙门里若寻不到真凶,你以为会如何?

  官场不同于国子监,并不是每一桩案子都gāngān净净、清清楚楚。

  段立钧是太常寺卿的孙儿,你呢?

  你只是一个外乡来的监生,你有一气之下杀他的理由,你的手背是他抓伤的,你要当那个杀人偿命的凶手吗?”

  “我……”楚昱杰的身子僵住了,双手用力抓了抓头,埋着头又不吭声了。

  “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陆毓衍说完便走,转身时目光落在谢筝身上,朝她使了个眼色。

  谢筝会意,并没有跟上陆毓衍,而是静静站在原地。

  楚昱杰的双肩颤得厉害,就像是一头困shòu。

  谢筝猜,他埋在膝间的脸上定是布满了泪痕,即便不懂官场险恶,听了陆毓衍的一番话,楚昱杰也该清楚自己的处境,可他依旧不肯说。

  “楚公子,”谢筝轻轻开口,叹息道,“父母双亡,你若再出事,你让楚姑娘孤身一人怎么在京中生活?”

  提起楚昱缈,楚昱杰咽呜着哭出了声。

  谢筝等了会儿,见他着实没有说出来的意思,只好作罢。

  刚走开两步,突然听见了压得低低的声音,似是喃喃一般。

  “总有人能照顾她……”

  一个念头划过心田,谢筝没有再与楚昱杰求证,而是一步一步慢慢走出大牢。

  陆毓衍在庑廊下等她,眉宇之中,含着几分愠色。

  这是为了楚昱杰的缄默而气闷吧?

  郑博士惜才,陆毓衍亦赞赏楚昱杰的才华,偏偏这等要紧时候,楚昱杰还选择沉默。

  谢筝垂下眼睑,耳边全是陆毓衍刚刚说的那番话。

  衙门断案,从来不是国子监求学。

  楚昱杰一介书生不懂,陆毓衍这样的官家子弟才深知其中关节。

  案子,有时候并不仅仅是真相,还有官场倾轧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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