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苏怀瑾再也坐不住了,他略微运了运功,觉得身上的伤确实已经没有大碍,便取下墙上挂着的宝剑出门去,准备熟悉一下记忆中的那些攻击方式,确保自己不会再关键时刻掉链子。
他以前可从来没学过内功这种高深的武林技艺,虽然从苏若瑜那里听到过江湖人神乎其技的战斗方式,可自古江湖庙堂不两立,他还真没去好生了解过,眼下除了谢长风深深刻在脑中的记忆和一身深厚内功,他就跟一个初入山门的普通人没两样。
不过好在,身体还是谢长风的身体,一些镌刻在本能之中的战斗记忆是不会改变的……苏怀瑾苦中作乐地想到,这至少能够确保自己不至于被无名小卒斩于剑下。
他深吸了一口气,边努力回想边摆了个起手式,打算先演练一遍闻名天下的长风剑法。
“师尊……”
待苏怀瑾磕磕绊绊地做完第一遍,刚想喘口气,就听见一道清亮的童音在身后响起来。
他叹了口气,露出安抚的笑容转身,对一脸担心的小少年温言道:“我没事,元儿……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不在前面帮着明虚师兄?”
这孩子正是先前明虚跟他提到的谢元。
谢元是谢长风在山下游历的途中捡到的——他们一家生活在大魏西北边境,那里气候苦寒,且是抗击戎人的第一线,自来生活十分艰苦。
戎人南侵向来是中原百姓的一大浩劫,谢长风下山之后一路向北,就是想到边境去试试自己的剑法,他雄心勃勃地想要深入大漠王庭,斩下单于头颅,顺利的话,还能借此挑起三位王子的夺位之争,让他们几年之内无力犯境。
他无疑成功了,虽然身受重伤,但谢长风的名声经此一役真正开始响彻西北大地,北地人人传诵这位少年人的侠名,那年他才只有十五岁。
重伤的谢长风在大漠中奔逃了三天才甩脱戎人的追捕,之后便再坚持不住,昏迷在风沙之中——若不是后来遇上了放牧归家的谢元,恐怕此后五年间中原武林的波澜壮阔便要被改写了。
谢元比谢长风年幼整整十岁,当时还是一个有些害羞的孩子,却很懂事,小小年纪便知道为父母分忧——他的父母也是热qíng而通qíng达理的人,在小儿子捡回家一个重伤濒死的“旅者”后非但未曾责怪,还尽心尽力地用了些土办法给他疗伤。
也亏得谢长风年轻力qiáng且内功深厚,在谢元家里养了不出十天便神志清醒起来,甚至能够下chuáng行走了。
只是离能动武还差得远。
偏偏天有不测风云,谢长风养伤的第十天,一队盔甲鲜明的士兵攻进了这个与世隔绝的小村落。
开始的时候,谢长风还当是戎人王庭戍卫查到他身在此处,想着哪怕身死也万万不能连累这一村百姓,然而等他qiáng撑着身体出了门,才发现那分明就是一队队汉人,身上穿着的……也都是大魏正规戍卒的军服。
他隐约想起来来到北地后曾听说,有些糙菅人命的将军会让手下士兵屠杀没有反抗能力的边境百姓,砍下他们的头颅稍作修饰,便拿去跟朝廷邀功请赏……
大概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谢长风心中最后一点对王朝正统的希望也被消磨殆尽,他拼命想要救下那里的百姓,遭到重创的身体却实在无能为力,最后只能在谢元父母的恳求下,带着他们的小儿子冒死突围而出。
他带着谢元艰难跋涉,好在并没有多少人费心来追他们,魔鬼一样的士兵们在宁静的山村毫无顾忌地烧杀抢掠,他们甚至放了一把大火来毁灭罪证,焚烧产生的烟尘被北风chuī得很远,比大漠的风沙更易使人落泪。
那之后,谢长风便一刻不敢停地带着谢元直返苍然,直到亲手将这个可怜的孩子托付到师尊手里,才放心地昏迷过去。
醒来之后的谢长风变得沉默了许多,他开始越来越像是江湖人心目中的大侠,而非一个年少跳脱的青年人,他让当时还没有名字的谢元跟了自己的姓,并收他为徒、悉心教导。
其实若不是他们两个的年纪差距实在不够,他是想像师尊对自己那样收谢元为义子的。
那次谢长风在山上将养了整整一年才再度下山,然后——便遇到了陈林和洪文承。
现在,距离他把谢元带回山上已有五年过去,这五年来他们聚少离多……虽然谢长风向所有师门好友qiáng调过这孩子对他的重要xing,可除了开始时养伤的那年他对谢元悉心教导,之后却鲜少有机会与谢元单独相处。
甚至谢元现在顶着他唯一亲传弟子的名头,却连长风剑法都没有被传授过。
苏怀瑾叹了口气,他知道谢长风心里是真的疼爱这个孩子,只是他忙于为天下奔波,以致于忽略了眼前之人——又何止于谢元呢,不论是担着他恋人身份的陈林,还是苍然派的长辈同门,甚至是他一心孺慕的师父,谢长风在这五年里跟他们相处的时间都是少之又少。
这成为了他临死之前除了对陈林qiáng烈的恨意以外的另一层遗憾——如果连最亲近的人都照顾不好,又何谈拯救天下苍生?
既然接管了谢长风的身体,那就尽量帮他弥补遗憾吧。
“元儿,过来,”见谢元站在那里,对他的问话有些不知所措,苏怀瑾不禁放柔了神色,反手持剑背到身后,另一只手朝着对面的孩子招了招,“这次回来还没好好看看你,竟已长得这般大了。”
谢元咬了咬嘴唇,低头走到他面前,留给他一个乌黑的发顶。
苏怀瑾忍不住上手去摸了摸——他一向挺喜欢小孩子——gān脆蹲下身去让视线跟对方平行,郑重说道:“元儿,这次师尊回来,便不会留下你一个人了,今后一直跟在我身边……可好?”
说到一半,他才发现自己又不自觉做了独断的决定,毕竟这五年来谢元跟着明虚的时间都比他长,虽然五年前他们相处得不错,可谁知道现在人家还愿不愿意跟着他呢。
于是善解人意的苏探花连忙改口,脸上满满都是询问意见的真诚。
谢元在他蹲下之后就没有再躲闪他的目光——这个才不过十岁的孩子看上去比他的实际年龄要成熟许多,这种成熟是经历过太多痛苦才催长成的,看着便让人心疼。
苏怀瑾就感觉很心疼。
小孩儿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他半晌,目光在他满头的白发上停留了片刻,随即脸上的神qíng变得坚定起来:“谢元本该跟着您的,师尊。”
随即他放松了神色,终于显露出刚才那属于孩子的纯挚的关心来:“您方才……”
苏怀瑾忍不住脸上一红,他知道小徒弟定是看到了自己错漏百出的“剑法”,那在不知qíng的人眼睛里……自然是他重伤未愈,才会连自己的动作都无法协调。
他gān咳了一声,决定将这个问题含糊过去:“师尊方才在借武悟道……来,把明虚师兄教你的基本剑术演练一遍,我瞧瞧你进度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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