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人jīng,不过怔楞片刻大伙就回了神,柳氏先笑着摇头:“说出来怕人笑话,大家伙却也心知肚明,我这肚子一向不争气——原是不该当着大伙儿说这些的,只是今日看妹妹怀了孩子,又是难有的双子,心里便高兴得很,说出来也怕大家伙儿笑话,却也是我的真心话,其实还有些惆怅……如此优思缠绕,才把人弄乏了些。只是我说这些,却不是抱怨之辞。”
“现如今想想,别人能享的福,我却享不上,怪不得别人,只怕是我前世作孽太深,如今必得jīng心修行,以销前世之债。如此一想,我这些微体乏,算得上什么呢,只安心受着便是。孩子本就是天大的福分,哪分得清什么嫡庶呢?”
这番话闻者皆动容,老太太原还想斥她说话不看场合,可听完这些,心里也觉闷闷的,想柳氏如此贤德的一可人儿,怎的偏要受这些苦?因道:“你可莫要乱想些有的没的,王氏说得对,你身上还担着一大家子呢,哪能容你把苦全吃到肚子里去?若真有什么孽缘报应,合该报应到我这一把残破身子上!”
众人忙劝阻,拜佛请神只说刚刚的话应验不得,项景昭这才说话:“说什么孽缘报应?需知人虽生生往复轮回变换,内里的根却是变不得的。我看母亲这样的人品,莫说上一世,便是上上世,那也是温婉如玉的,何曾听过大jian大恶之人是母亲如此模样?”
“依我看来,能怀上弟弟自然是大福,可福祸总是定数,真怀不上,也自然能在旁的地方享上该得的福。别的且不说,单说我,定然会将母亲侍奉得妥妥帖帖,必不让母亲先少了这天伦之福的。”
这话说得也忒冠冕堂皇,若是大人说了,免不得被人冠以溜须拍马阿谀奉承的名头,可项景昭如今不过九岁,那双墨黑眼睛却一水儿的清澈透亮,这话从他口中说出,三分真诚也成了十分。
项老太太先把项景昭搂紧怀里细细地瞧,眼里柔qíng都快化出来了:“这孩子是个知道疼人的。”
项仕鹏却皱眉摇头:“说得倒是好听,端就等着看他怎么做罢!”
项老太太嗔了他一眼:“半大的孩子,能有这份心已是难得,更遑论我们昭儿什么时候让人cao心过?均是仁义礼孝面面周全,你却还不满,真该天上的神仙投做你的儿子才算称了你的心!”
☆、第二十八章 护幼之意遭猜忌,青渊最解子衿心
项仕鹏看惹了老太太不高兴,忙作揖告饶:“我不过是怕他被骄纵着,故而时刻提点罢了,若只母亲一味夸赞,反而不好。我如他这般大的时候,可不也是在棍棒底下讨活法的?”
项老太太何尝不明白这个理?不过是人到老年,心愈发地软了,此时也不好反驳儿子的话,但还是有些愤愤不平:“你如昭儿这般大的时候,可说不出这番话!”
项仕鹏闹了个红脸,唯唯诺诺不敢再说话了。
柳氏适时来打圆场,几句话,这遭说辞也就被揭过了,只王姨娘在旁边略带酸气的说:“大爷真是聪慧,姐姐有了大爷傍身,即便没有亲子,余生也无忧了。”
柳氏得了贤良淑德的名声,自然不会在这档子上与她相碰撞,只得体的笑了笑,不接话。
众人又关照了孕妇一会,才散去不提。
又过了几月,木青渊给项景昭的书信,夹带在自己的家书中,姗姗来迟,上书自己在京城的一番见解,结jiāo了几个人,相熟了几个人,见过了哪些场面哪些事故,繁繁琐琐几页纸都道不尽,又问项景昭过得如何,因之前已同他说过自己要有兄弟的事,他也略回了几句,却不像旁人那般如临大敌,反而恭喜项景昭从此不用形单影只。
这正说到项景昭心窝上,他可不就是盼着那两兄弟出生嘛!偏人人都以为自己忌惮着他们,一厢护幼之qíng也被解读得索然无味。因着府中流言,他也不好去王姨娘那边探问胎儿qíng形了。
如今还未出生就闹得如此局面,待婴儿降生,自己岂不是真连面都见不上了?
如今看了木青渊的信,心中郁气才消失了个gān净——身正不怕影子斜,自己没旁的心思,别人再说破天来,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只是柳氏却不知道能不能如自己这般想得通了。
如此说来,自己房里的小厮用着不顺手,还要跟柳氏回句话,趁机换上一个恬静的,便趁势往正房走去——如今他已九岁,早另起了院落住着了。
走到一半,远远地看见一人拐出来,长身挺立,竟是云起。他心里一喜,忙奔过去喊:“云起!”
云起站定身,回头看是项景昭,温和地笑起来。
项景昭跑到他跟前才堪堪收住脚,眼见着身子前倾将要扑过去,云起忙一手把他扶住,顺带着帮他理顺因奔跑散乱的发丝,又帮他抻了抻衣领,责怪道:“我前几天还听人说你稳重,怎么转眼就这般毛躁了?好歹是个小大人了,行事可得收敛些了。”
项景昭在别人面前自然稳重得很,云起却不同,那是一个大哥哥一样的存在,又有如小弟弟一样惹人爱怜,项景昭分不清自己对云起的定位,只一味地顺着自己的心意行事罢了。
这会听云起训他,也不在意,眼睛乱瞟着,忽见旁边灌树后飘过一片衣诀,忙指着问:“那有什么人?”
云起也忙看过去,细瞧了半晌,摇头道:“哪有什么人?是你看花了眼。”
项景昭摇头,肯定道:“我的眼神哪那么不好,分明刚刚我看见半片衣裳过去了。”
云起低头想了一会,犹豫道:“怕是外院王瑞儿子吧,我刚刚找他帮我办件事,刚走,就正被你瞧见了吧。”
又说:“离得这样远,况我们又没说什么**话,即便有人又有什么?”
项景昭不过是想转移他的注意力不让他再训自己,自然不会揪着这点小事不放,傻笑着点头附和,又惹云起戳了戳他的脑门儿,因说道:“不同你说了,你前日jiāo代我做的转轴,我刚想出些眉目,还得赶回去细想呢。”
项景昭忙拉住他的手:“我原只是想找些小事给你做,让你不至于每日闲着发闷罢了,何苦这样紧赶慢赶的,反显得我苛刻。你这样忙,我都有十来日没见你了。”说着小嘴一嘟,十分委屈。
云起摇头叹息:“我如今寄人篱下,又受了府里很多恩泽,若再不勤加回报,如何对得住项府,对得住你?”
项景昭还想再劝,转念一想,却又计上心头,只是这要求忒叫人害臊,他还未说出口,脸已先红了一半,但好歹硬着头皮说出来了:“你既平日忙,我见不到你,也难受,不如你每日同我一同休息吧,既不妨碍你正事,又可陪我玩耍。”
他特特说成玩耍,也是为了让云起不好拒绝罢了。虽如此,他还是怕云起会以“僭越”之由拒绝。谁知云起想了一会,怕是真觉得近日冷落了项景昭了,竟答应了。只又说:只得午间,若晚间还陪你,等老爷知道,受罚的不止是我一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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